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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事_作者:高鸿-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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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姐一直在哭。
  茂生去了便跟那个婆婆吵,问她为什么虐待茂华?婆婆不屑一顾的样子,说有本事让你姐不要回来!茂生真想上前给她一下,被姐姐抱住了。姐姐说茂生你回去吧,我的事情不要你管。茂生与哥哥于是就去了煤矿,找姐夫算帐。姐夫听说两个妻弟来了,知道事情不妙,躲在窑下不出来。后来姐夫也觉得父母待他媳妇不好,没办法,只好把茂华搬到旧寨子的破窑里住。
  那个破窑原来住着一户人家,妻子跟人偷情被丈夫发现,堵在窑里杀了。窑里阴森森的透着一股寒意。茂华经常能在半夜里听见一声凄厉的呼喊,或是一声细细的哀怨。白天还好些,到了晚上,土窑里便有一股蚊子似的声音在头顶轰鸣,那声音似乎无处不在,在人的心头上缭绕——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她吓得浑身湿透,钻在被子里不敢出来。
  最可恶的是村里的一些男人竟然打起了茂华的主意,借着要给她壮胆,晚上坐着不走。男人说着一些令她头皮发麻的话,添盐加醋地形容着那个女人死时的恐怖模样,半夜三更在外面学鬼叫,专门吓唬她。后来婆婆让小儿子给茂华做伴。
  当地有兄弟给嫂作伴的风俗,叔嫂可以随便开玩笑,甚至睡在一条炕上,第二天人们会问:“晚上有没有摸你嫂的奶?”做兄弟的便会还击一句:“你才摸你嫂的奶了!”
  兄嫂顶母。许多从小离开母亲的兄弟都由嫂嫂一手抚养大,甚至一边喂自己的孩子,一边喂自己的兄弟吃奶。但做哥哥的是不能跟弟媳妇开玩笑的,更不能住在一个屋里,就象公公不能和儿媳妇开玩笑一样——兄长顶父呀!村人开玩笑,弟弟会把嫂子压倒在地抢东西,衣服扯烂了,弄得满身是泥嫂子也不会生气。哥哥看见弟弟媳妇就得躲开,被人开玩笑,也决不能还口,否则人们就会笑他没廉耻。说来也怪,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多少年来,很少听说过叔嫂偷情的事情。
  小儿子十五岁了,正在上初中,每天晚上要在灯下看很长时间书。小叔子对嫂子的遭遇很同情,茂华不识字,他便经常给她讲故事。后来他考上了大学,还经常回来看他们。 

四、房子的梦

  茂生的爷爷是晚清秀才,解放前做国民党科员,主管县里的档案工作。爷爷一辈子积德行善,很少得罪人。解放后家里在县城的几十间房子被没收了,在塬上的几百亩良田被没收了,在北沟的几座山林被没收了,他带着家眷来到妻子的娘家,被定为地主。胆小的爷爷抱着一箱子古字画跳崖自杀,留下两个尚未成家的儿子,天天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茂生的大伯四十多岁才跟西塬上的寡妇结了婚,大妈的男人死了,留下两个孩子,无法生活。大伯从小吊儿郎当,除了喜欢做银活,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在女人面前显殷勤,家里却什么也不干。大妈来之前茂生的父亲跟大哥一起住,后来他便搬到破窑里了。茂生的母亲素云是跟外婆逃荒而来的,到塬上后病得走不动了,饥寒交迫,被父亲收留,成了一家人。
  那时父亲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没碰过女人。母亲的到来无异于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让父亲足足幸福了一阵子。无奈这个从小纨绔的子弟跟他哥一样,不谐农事,人又邋遢,因此被认定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
  茂生母亲是南方人,不习惯北方生活,但在那个年代,能保住性命就很不容易,容不得她适应不适应。那孔破窑父亲说不会住多长时间的,房子一定会有。母亲盼了二十多年也没把房子盼来。眼见得孩子们一个个长大,大儿子茂民已经二十岁了,跟他一样年龄的人都抱上了孩子,家里一贫如洗,来人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媳妇来了怎么住?茂华出嫁后,姐夫每次来了都得找地方过夜。
  豆花的二女子麦娥看上了茂民,麦娥跟茂民从小耍大,没上过学。她聪明贤惠,端庄秀丽,茂民早就看上她了。豆花也觉得茂民人不错,就是家里太穷,不忍心女儿受罪。大女子秋娥嫁到西塬上,光景倒是不错,整天跟女婿斗气,三天两头往回跑,回来后就送不走,老往二胖家去,成了豆花的一块心病。因此,豆花条件不高,只要茂民家能修起三间瓦房,就把女儿嫁过来。
  茂民咬紧了牙,暗暗发誓:一定要盖起三间瓦房,把麦娥娶回来!
  那时的生产队是记分制,所有男劳力只要出工,每天都是十分。妇女七分。未满十八岁的孩子三分。茂民拼了命干活,到头来跟别人一样,只能分到不足全家人三个月的口粮,哪有什么钱盖房子?于是他利用工余时间上山采药材,柴胡、黄芪、甘草,堆了一院子。
  黄芩多生在阳畔山洼,一簇簇地开着紫色的小花,比较显眼。但要拨开荆棘重重的灌木林攀上去也不容易,茂民的手上到处是伤痕,脸上也是一道道口子。柴胡长在陡峭的地方,牛羊吃不到才能长大。柴胡长着竹子一样的叶子,一节一节很好看,但混在草里不易被发现。特别是多年生的柴胡,更是可望而不可及。
  有一次茂民为了采一颗多年生的柴胡,爬上了高高的悬崖,手没抓牢,从山上掉下来,挂在一棵杜梨树上救了一命。麦娥有时也偷偷的跟他去采,回来后累得吃不下饭,母亲还以为病了。麦娥说茂民哥,你不要采药了,太危险。我不要房子了,随便在哪弄个窝我也愿意。茂民说这怎么行?房子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们一定要在结婚的时候住进去。
  那时药材很便宜,辛辛苦苦整一天才能卖几角钱,就这还被队长发现了。队上成立了割资本主义尾巴小组,药材被当众点燃,茂民被五花大绑在大会上批判。由于绳子勒得太紧,胳膊上都流血了。麦娥跟在人群里,双眼溢满了泪水。
  采草药盖房的计划破灭了,茂民盖新房的梦想却没有破灭,相反更增强了他的决心。
  茂民曾经学过几天木工,听说公路沿线要拉电线,需要很多横担,于是便和红旗、二胖商量,偷偷地接了一批活。加工横担是体力活,工钱很便宜,全靠量大才能挣到钱。几个小伙子干了一个月,夜以继日,终于完成了任务。就在这时,不知谁告了密,说黄泥村有人搞资本主义,上面来人一调查,人脏俱在——这可不得了,比那次挖药材的负面影响大多了。
  麦娥见到茂民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他瘦得皮包骨头,身上全是伤。
  三个人被带到公社的大院里关了三天,天天被吊起来打,然后组织各村批判。批判的时候让人把搞横担的事情编成了三句半,要他们在台上给大家说。二胖记不住台词,被人打得眼睛象熊猫一样。他们三个人在台上那么一站,每人脖子上挂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打倒走资派×××”,眼睛周围被涂上了白色,嘴染得血红,像个小丑。三句半编得很搞笑,台下的人笑得前仰后合,台上的他们心里暗自垂泪。而最难受的还是他们的亲人。关宝栓气势汹汹地跑来找崇德算帐,说茂民勾引了他家红旗。秋娥、麦娥央求父亲出面,看能不能救下二胖、茂民,福来在北塬是个人物,跟公社的干部比较熟。然而福来压根就没想认这两个“女婿”,秋娥是出嫁了的人,被他臭骂了一通,麦娥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豆花上去就跟福来拼命,直打到老槐树下,被公社干部镇住了。
  茂民在头几天差点昏倒在台上。连日来加班加点干活,吃不饱睡不好,身体早就垮了,哪里再经得住这样折腾?台下黑压压一层人,唧唧喳喳象一锅滚腾的开水,四处乱溅。批判会结束后,麦娥就会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白面馍和罐头瓶子,里面是晾凉的糖水。母亲用酒轻轻地洗掉他脖子上的淤血,茂云端来了热水给他洗脚。茂民白天没有流泪,现在却止不住了。母亲说我娃想哭就哭吧,这没什么丢人的!茂民默默地在心里说:“亲人呀!我一定要盖起房子,让你们过上幸福的生活!” 

五、老槐树下的爱情

  村里人有事没事都喜欢蹲在老槐树下说东论西。那棵老槐树极高极高,极老极老。没有人知道这棵古槐的年龄,二胖爷爷说他小时候老槐树就是这个样子了。岁月在它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几个粗大的枝桠似乎已经枯死,第二年却又能冒出嫩绿的幼芽,一簇簇地摇曳着,和树干形成鲜明对比。老槐树的中间已经空透,里面能藏七、八个孩子。从树心往上看,可见茂密的树叶和刺眼的阳光。喜鹊在上面编了好多窝,引诱着孩子们上去掏蛋;成百上千只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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