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只是个保姆。
看在钱的份上,他应当无所谓,可林飞又无法把他家教的身份全部在脑子里彻底更换,那些残留的家教使命感也使他时时都在警惕自己的责任,一方面他陷入一种疲劳不堪的厌倦,另一方面他又因为这种厌倦而变得挑剔——他生活在一个行将就木,就要毁灭的环境里,毫无希望可言。尤其有那么几天罗浩忘记给他们生活费,这样林飞就不得不开始动用自己的存款,他不知道怎么跟罗浩开口要,只好心痛,因为罗小火现在吃的饭菜到零食都是用他的钱买的。林飞开始觉得自己越来越忍受不了公子哥儿罗小火了,他像重大发现一样看到罗小火每次吃饭都在饭碗四周洒满饭粒,而且每次都在碗里剩下半碗米饭,他教训他,你应该把饭吃完,这多可惜。我吃不下了。吃不下,那你请——我盛饭时,就应该只盛半碗。林飞自己也倒饭倒菜,他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就见不惯罗小火剩饭,他给他讲道理,讲勤俭持家,但直到他离开罗浩家罗小火饭后剩半碗米饭的习惯还是保留着。罗小火毕竟是孩子,这些事转身就忘了,林飞却还在兀自生气,他气冲冲地在厨房里洗碗,用锅碗碰得叮当响来表达他的心情,原本他准备把罗浩家混乱的房间整理一下,现在他决定算了。罗小火这时候又犯了懒病,明明杯子就在不远的桌上,却要请林飞帮他拿。林飞看着他一扇猪肉一样横在沙发上,憋着气给他递过去,接着又是一把玩具手枪。林飞终于火了,自己拿,你比我离得还近,自己不会拿?罗小火也火了,你好好讲嘛,那么凶。罗小火一火林飞倒有些心虚,他怕罗浩回来罗小火会告他的状,但没有,罗小火没有告,可能还没学会,也可能他天生就知道这是要他自己解决的。
这之后林飞好像有了一点变化,他内心一直在去与留的问题上摇摆不定,他对伏侍人的差使厌烦透顶,他其实并不喜欢做饭、替别人做饭,他一直在不停地读书上学,照顾自己都没什么经验,却要照顾一个孩子,有时候还要加上两个大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步步落到这个位置上。但这一切也可能因为又一个清晨来临而彻底改变,林飞忽然间发觉他还是喜欢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做事慢吞吞的小男孩,喜欢他自然、有趣的谈吐,有时候则是可怜,他的父母就要离婚了,而他还蒙在鼓里;有时候则是因为环境,他挤牙膏或者在卫生间冲淋浴,某一刹那间,他想到要从这个熟悉的地方离开竟会感到一种莫名的感伤。
关于林飞的变化,罗浩也与他分居的妻子谈起过,他说不知怎么搞的,最近他好像一直都不太高兴,我问过罗小火,你家儿说又没有让他生气。苏晓荣说,我也是觉得,不行就换嘛,你花这么多钱又不是要看他脸色的,他本来就黑,再整天垮着脸,谁欠了他钱一样。罗浩说,小县城的人嘛,本来就拘束,再一紧张点……罗小火一直蹲在地上玩羊骨头,这时候也插嘴说,他每天都给我吃面,我不想吃,他还要煮,面怎么吃嘛?!罗浩觉得要替林飞说句公道话,至少在他决定换家教前,他不能让林飞从罗小火身上感觉到。不过,罗小火,说归说,林叔叔对你学习还是帮助很大吧,那天我一去学校,老师都夸你最近的作业做得好,考试也不错,所以林叔叔说什么还是要听。罗小火不吱声了,至少从他父亲的语气里他知道,他上面压个家教的命运是很难改变的,所以他又坚持不想每天晚上都吃面。
那是快放暑假时发生的事,那天林飞从集市上买菜回来在街口,看到一个农民,扛了一口袋和一背筐螃蟹正在叫卖。他是先听到声音才注意到螃蟹的,口袋里的声音就像那里面藏着几千只滚动的玻璃弹珠,而背筐里几百只河蟹攀附、纠集着,嘴里吐着气泡,并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泥腥味。林飞蹲在那只背筐边盯着那些彼此依赖又相互践踏的螃蟹看了好半天,然后才问明了价钱,用五毛钱买下其中的一只。他是这么打算的,回去后把那只螃蟹放在一个脚盆里,发现可凶啦螃蟹的消息由罗小火来传播,他还会告诉罗浩和苏晓荣,它的脚和钳子都长出来了。罗浩和苏晓荣当然都会围上去看。罗浩啧啧称奇,说,真的呢,和原来的一样大。苏晓荣说,要小一点。罗浩又看了看,说好像是要小一点。这时候,林飞应该藏在他们身后,脸上涌过一丝狡黠,他要等他们都看够了才会去洗菜淘米。
说起来那是他创造的一个奇迹,生活中实际上原本就充满了奇迹,只是刚巧又被他抓住了。
沙发上的月亮
林苑中
呵,夏天的水患
涨到了情人的腰部,
你坐在沙发上,
脚踏大地,头上
便是屋檐,
那个月亮已经荒凉。
靠近脚边的桨声
犹如尘烟无序。
——《为生日写的一首小诗》
我丈夫十二点之后还没有回来,我便去街头找他,其实我的寻找是徒劳的,因为我并不知道他人究竟在哪儿,说我街头闲逛似乎更合适些。然而街头的热闹已经平息,路灯大半也已经灭了,街道上很冷清,偶尔会看见几个踩三轮的,潜伏在一处建筑物生硬的黑影里,闪着很亮的眼睛,牢牢地着那依稀闪亮的酒店门口。一听见那边的动静,三轮就会游过去,将从宴席上撤下来的人团团围住。这个城市的夜晚现在似乎只属于这些吃客,他们剔着牙,夹着包,满脸酒气,他们很响地说笑,拍肩膀,挥手告别。这些声息犹如翻腾的尘土,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一家酒店门口,食客已经散尽,只有那些帮厨三三两两地蹲着,正在哐啷哐啷的洗刷着盆碟。有人打起了哈欠,旁边的那个鬈发和另一个女人似乎说着什么,她们的声音很低,被她们手上的盆盏之音盖住,但是我能从她们的目光看得出来,她们显然在议论我:一个在深夜街头踯躅的女人。然而她们的目光和低语却使我莫名地笑了,就在这个时候,街上泼响了一盆污水。
我继续向前走,我一点睡意也没有,脑子里很乱,丈夫迟归的情况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显然我们之间出了问题了。其实我和他只要一个手指头,就会将那层薄纸一样的现实捅破。可是我们谁也没有这么做。我们僵持着。就这么着。身后又是一盆污水。我自然不会理它,继续向前走。我注意到像我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的还有几个人,分别是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一个约莫五十开外的中年人,还有一个女子,三十出头。前面两个相向而遇,一个来自东边,像是刚从那边的罗城宾馆出来,一个则是来自西边的人医住院部,那边灯火闪烁。至于那个女的,我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当时停留在男孩和中年人的相遇上,男孩先喊住了他,中年人站了下来,他有点意外、有点戒备地看了一眼对方,不过很快他就放松了下来,男孩向他要一根烟,中年人开始掏裤子口袋。男孩叼上烟,但是呛了一口,男孩将打火机递给中年人说了一声谢谢,又呛了一口。之后中年人拍了两下男孩的肩就向东边去了。男孩也走了,但步子要慢得多,他一边捏着香烟一边走走停停,看得出来他的目的地就是他刚才的出口,那边宾馆门口的灯火很微弱,一道铁栅栏歪倒一旁。这个时候我才看见那女的,女的皮肤很白,五官也很白,她那漫无目的的样子一看就是装出来的,她慢慢地跃过一道斑马线,之后就尾随着男孩穿过歪倒的铁栅栏,他们一先一后,之后我就无法看见他们了。
嗨,要不要车子。一个骑三轮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游到了我的身边,问我。
我几乎没有看他,就摇了摇手。
可是我听见车子再次游了上来,车轮滚动的声音跟水声仿佛。我说我不要车。
那车子从身边消失了,他向那边拐了一个弯,我不用看就能感觉到他的车轮的方向。
我不要车,我不是说了嘛。我几乎不耐烦的冲那个骑三轮的喊了一句,他没有作声,默默地踩着车,跟在一旁。这时从宾馆里出来两个人,看样子是外乡人,正一边走一边嘀咕着,这个骑三轮的慢慢地游了过去,外乡人上了他的车,他骑得很快,在坐垫上摇摆着身子。外乡人很响地和他说话,谈好了价钱,他们继续嘀咕着他们的事情,车子驮着他们向前然后拐了一个弯消失了。我说过我的游走是漫无目的的,像一个夜里的飞蛾,飞蛾总是要靠近火的。就这样我在深夜的大街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