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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大街上。罗浩说,你看好危险!他指着一个险些冲到车轮下的小学生说。林飞从没见过这种场面,那种欢天喜地的气氛还真把他打动了,心里一热,禁不住也跟着高兴。这时候罗浩喊了一声,罗浩一喊,林飞于是从两个追逐的孩子中把他未来的学生辨认出来,因为几乎同时罗小火立即像一支陀螺稳稳地停下来。与他的同学相比罗小火要高半个头,他脸上已经换了种表情,一种乖孩子的。罗浩说,唉哟,你看你这一身脏土——红领巾也歪到脖子后边——脸花得——罗浩揪着木然的罗小火,替他把红领巾扶正,又用纸巾给他擦脸。罗浩尽管在责备,但口气却是欢喜的。接着罗浩给他们作介绍,这个是林老师,以后他就帮着爸爸给你复习功课——林飞忽然有些担心,他不知道罗小火会不会接受他,和小孩打交道,他可是一点经验都没有。而罗小火不知是害羞,还是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师不高兴,很快就把脸扭朝一边。路上他们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快到家时,罗浩到路边的一个烟酒铺买烟,借这个机会,罗小火终于对他说,我是我们班上的大王!——大王啊?!林飞又惊又喜。罗小火说话时眼睛盯在街边的一辆小车上,显出一种滑稽的郑重。这应当是一句很重要的话,可能他父亲都不知道,但罗小火却告诉他了。
那天林飞没有在罗浩家见到女主人,当然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多问。就这么他们上了第一课,吃了第一顿饭,饭是从楼下一家小菜馆里送上来的。林飞还记得那天卫生间里挂着一条女人穿的黑色的缕花内裤,第二天他再去时已经不见了。
林飞是大三那年成了罗小火的家教。那一年春天来得早,气温也回升快,才三月底就有了三十来度的天气,这种天气总是容易让人犯困的,也容易让人赖床,但几天后林飞又多了一项任务,现在他必须在早上七点半前把罗小火送到学校。
有一天上完课,罗浩假装很随便,就像吃饭时想起冰箱里还藏有一碗剩菜,很自然地向林飞提出早上送罗小火上学的要求。他实在太忙了,有时候晚上都不能着家,如果林飞同意的话,罗浩说,可以再给他加一点钱。当然,他又说了,我这只是个建议啊,不勉强,我也知道你忙,不过,你送他到学校,再坐一趟65路中巴就可以直接到你们学校门口,上课是完全来得及的。尽管这么说,罗浩的语气里还是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歉意,正是这种歉意让林飞感到自己可能会损失点什么,他因为这份损失没有立即答应下来。罗浩看他坐在那里发呆,就说让他考虑一下,然后起身去取搁在冰箱上面的皮包,他马上要去参加一个宴会,必须先把罗小火安顿好。罗浩从包里取出五十块钱,让林飞带罗小火到楼下餐馆叫一点吃的。要听林叔叔的话啊,今天的作业做完没有?罗小火说,放学就做完了,爸爸,我的数学作业又得了一个98分。罗浩说,是吧,你看认真一点就是不一样了,对吧。当他把钱递给林飞时,林飞就已经想通了,他同意第二天送罗小火上学,他刚才想了会儿,怎么想也没有发现他会有的损失,他实际上没有什么东西可损失的。
罗浩很高兴,又在家里多留了些时间,从柜子里给林飞找出一块毛巾,一柄牙刷,又告诉他晚上应当注意的事项。你给罗小火倒洗脸水就行了,别的就不用管了,我主要怕他被开水烫着,你晚上就睡小床吧,我回来就和罗小火睡大床。罗浩说完就提着公文包精神抖擞地走了,事实上这一走就是一整夜,罗浩一整夜都没有回来过。
实话讲林飞有些紧张,罗浩突然把这么一大个家交付给他,怎么说他都还是个陌生人吧?却对他这么信任,因此林飞也兴奋得要命,罗浩一走,他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快乐淹没了。林飞到了卫生间,把那柄新牙刷从包装盒中取出来,搁进水池上一只刷牙用的口杯里,这也是他在罗浩家留下的第一样东西。杯子里已经有了另外三柄颜色不同的牙刷,他把那柄蓝白相间的,也就是新牙刷也和它们插在一起。他的新毛巾挂在卫生间的一根塑料棒上,旁边同样有几块色泽新旧不同的毛巾。这时候再看看他身后的房间有一种崭新的感触,都像是做梦——那些瓷砖地板,刮过瓷粉的墙面,都晶莹动人,它们和他们家的水泥地,不小心就蹭一身石灰的墙面是截然不同的,这些正在被他渐渐熟悉的东西,此刻都异常亲切。吃完饭林飞把客厅收拾了一下,主要是清扫,用干抹布抹了一遍电视、音响上的灰尘,又把东西归置了一遍。十点时林飞就开始催促罗小火上床了。
罗小火却拖拖拉拉一直绵到十点半,他好像也有些兴奋,不过他的解释是他每天都是十点半才睡觉,不信你可以去问爸爸嘛。睡觉时罗小火要开一盏灯,还必须开着电视,他在里面大床上来回地翻身,翻了很久也没有入睡。罗小火让林飞给罗浩打call机,你问一下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呢?林飞说,快睡,你睡着了他就回来了。林飞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换电视频道,等他确定罗小火睡着后才去卫生间。那是个坐式马桶,他用起来还不习惯,只能蹲在上面,一手扶着墙面,一手撑着浴缸的边沿,但只过了一会儿,他的两只脚底就开始发麻了。这是一种对他来说全新的生活,尽管生疏却隐藏着他喜欢的东西。那一刻,他想了很多事情,就在那只马桶上,他想起了父母,他在那个偏僻的小县城的中学生活,以及毕业后的分配去向。后者虽然不是他第一次考虑,但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个城市里留下来。那一天他却很认真地考虑了。
女主人出现前发生了一件怪事。因为林飞带着罗小火从学校回来的路上,罗小火就对他说我妈妈回来了。林飞也没在意,罗浩也没有向他说起过,他便以为是罗小火的玩笑话。谁知罗小火用钥匙打开房门后就开始喊妈妈,妈妈——第一声没人应答,第二声——他们大概同时听到卫生间里一个女人闷闷的声音。女人哎了一声,很悠长,因为隔着一道门,那声音仿佛是从一个管道里发出的。这件事情林飞一直觉得不可思议,因为门窗都是早晨他们走时原样关好的,罗小火又不可能通过别的途径得知他母亲已经回来,因此林飞把这当成一种母子间特有的心灵感应,罗小火通过一种神秘的心灵感应知道他母亲此刻正在家中。
林飞的反应可能过于强烈,他一下子就变得惴惴不安,倒像是他闯入了一个不该进的地方,尽管他知道女主人迟迟的出现就像一个悬念,会让他十分窘迫甚至尴尬,但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这次见面的意义,它不仅是个悬念,还是一道关口。
女人出来了,林飞也终于度过了那段苦挨的时间,门锁嗒的响了一声,他的心也立即悬起来,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同时知道这时候他的脸又极不争气、不可自抑地红了。
女人双手举过头顶,缓缓地走着,边走边用指尖整理盘在头顶的发髻。她的十只手指上都留了长长的指甲,可能涂过一层无色的指甲油,每一片看上去都晶莹剔透。女人的头一直埋着,等走到客厅时才渐渐地扬起来,对站在沙发前的林飞笑了一下,然后女人说,来了。于是林飞看到一张十分和气的脸。
也许更主要的还是那一句来了。林飞原本担心的是女人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果女人问他是谁或者哪怕只是一时惊愕,他还真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一番复杂的解释。但女人只是一句来了,这句话在他心里唤起一种空前的感激,如同他所有莫名的冲动,这股情绪也是他始料不及的,所以他笨拙地随着女人答了一声,又有些不知所措了。女人仍旧缓缓地朝里屋走着,坐嘛。这是她第二句话。
罗小火这时候已经在屋角玩他的玩具赛车,他把那些赛车大大小小铺排在地上,把第一辆推送出去,再紧跟着用另一辆去撞。里屋的门随即关上了。林飞定了定神说,先把作业做了吧。罗小火嘴里模仿着汽车行驶的吼叫,假装没听到。这种伪装每次做作业前他都要来上一次。林飞又说了一遍,罗小火却喊起来,妈妈——我要吃颗冰,菠萝冰。女人在里面说了句什么,因为隔了道门听不太真。林飞说,我先拿钱给你去买吧?但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话里面有明显讨好的成分,所以他又说,最好把作业做完了再买。但罗小火还是等女人出来后拿上她的十块钱去买冰了。买三颗,我要一颗火炬,你呢,女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