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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早晨跟晚上的意思,也就是说,早晨的事情,晚上解决,具体说就是早晨谈恋爱,晚上结婚……
张老师说她有点紧张。
刘婶说,别紧张,你紧张什么?你都有过一次经历了,人家周大夫还是个童男哪,按说他应该比你紧张。
刘婶的声音刚传到后院,周大夫就赶紧从屋里迎出来了。周大夫问有什么事,刘婶说,没事还不能上你屋里来坐会儿?周大夫堵住门说他屋里乱,下不去脚。刘婶说单身汉哪儿有不乱的,正因为乱,才更需要谈恋爱呢。周大夫说他连被子还没叠呢。刘婶说没叠也没关系,不顾周大夫的堵截,终于拉着张老师进了门。
刘婶给双方做了介绍,三人三角而坐,谁也不说话。
刘婶没话找话地说,这是张老师,张安仪。
周大夫说刚才介绍过了。
刘婶说,这是周大夫,周一凡。
张老师说刚才介绍过了。
刘婶说,是吗?我介绍过了……
三人谁也不说话,刘婶也没有走的意思。
墙上挂钟猫头鹰的眼睛一左,一右,滴嗒,滴嗒……
张老师终于憋不住了,扑哧一乐。
刘婶说,你乐什么?
张老师又低头坐着。
前几日来相过亲的小钱提着大包小包礼品,领了另一名妇女,来看望周大夫了。周大夫如遇救星般将小钱们让进屋,周大夫说想着她就该来了。小钱说她真得感谢街道的婚姻介绍所,要不然怎么能认识周大夫哪。
刘婶不解地看着周大夫和小钱说,你不是说不来了吗?
小钱说,上周大夫这儿,谁敢夸海口说不来了呢?跟着小钱来的女性是她的表姐,也来看看周大夫。
刘婶问那表姐说是不是高参。小钱说是高珊,珊瑚的珊。
张老师看这情况,主动提出告辞。出了门刘婶还在埋怨,看这事闹的,他明明说跟那个女的不成,谁想还藕断丝连地连着哪,都怪我,怪我调查不周。张老师表示这没什么。
周家,周大夫取出了脉枕,对小钱的表姐说,把手搁上来,伸出舌头……
傅桂英英姿飒爽地冲进九号,手里挥着马鞭子,双腿叉开,站在院子当中高声叫板:王国强,你他妈出来!两个同来的马弁样人物也在一边助威:出来!
傅桂英说,王国强,你别装熊,你躲什么躲?有种你就出来跟姑奶奶对阵!说着鞭子啪的一甩,如炮仗般在院里响了个脆。
大妞、王满堂由屋里出来,王满堂说谁在这儿叫阵?大妞说穆桂英。王满堂说她不在穆柯寨守着降龙木,跑北京来干什么?傅桂英说,我来找你们家门墩!大妞说门墩自打那天跟傅桂英走了就一直没回来。傅桂英说门墩回来了,就在家里。大妞就让穆桂英搜。王满堂说门墩不在家,有事可以找他,他是门墩的家长。傅桂英说,有人承认是家长就好办,跟你家长说吧,你儿子做的马生意,赔了!
大妞说,那些马不是正向着北京前进吗?那天还说马跑得好好儿的呢,它要完也得有个过程不是,总不能集体犯心肌梗死,哗啦都躺下了。
王满堂问赔了多少。傅桂英说十八匹马,你说是多少?王满堂说十八匹他赔不起。傅桂英说您说了,您是门墩的家长,您就替门墩掏钱吧。王满堂说就是一匹马的钱他也掏不起,更别提十八匹。
大妞说,这是什么事啊?解放前有马车的时候咱们都没买马,到如今,街上跑无轨,跑出租,咱们倒想起买马来了。
王满堂说这事还是找门墩说去,他做的事,他自己了。傅桂英说刚才你们说你们是门墩的家长,家长不能不管。大妞说刚才是,现在不是了。
傅桂英说也不用扯闲篇儿,拿钱来吧。大妞间拿多少,傅桂英说五万,这是一半,另一半她担着,既然是两个人一块做买卖,是赔是赚就得各自担着。赚了,大家高兴,赔了,也得赔得起,躲起来了算怎么档子事?
大妞说,我们上哪儿找五万去呀?当一个万元户都不容易,这还要五个万元户,这不是要人命吗?!
王满堂说没钱,傅桂英说没钱就拿东西抵。让两个小伙子看看屋里有什么值钱的,一概搬走,平板车就在门口等着呢。王满堂说这样做是犯法。傅桂英说她拿了东西再跟门墩上法庭,中国有说话的地方。
小伙子们将彩电抬出,说值钱的就这一件。大妞不让他们动,说那是才买的。傅桂英说才买的更好。
刨子从屋里出来,威喝一声,放下!
傅桂英说,你是谁?
刨子说,我是谁与你无关,你不能搬我的电视。
傅桂英说,哪儿写着是你的?
刨子掏出发票说,这有我买电视的发票,你看,这是日期,这是型号,这是我的名字。
傅桂英一时不知怎么应对,对两个小伙说,搁下,先搁下。
刨子说傅桂英和门墩之间有什么事,是他们之间的事,别人的东西不能动,动了就是犯法。傅桂英说,他们说他们是门墩的家长。
刨子说,门墩多大了?门墩二十五了,你听说过二十五的人还有家长的吗?
傅桂英……
刨子说,该干吗干吗去!你跟门墩做生意你就找门墩,让别人赔得起首先您自个儿得赔得起,甭净想找垫背的。
傅桂英说,谁垫谁的背呀?我现在是门墩的垫背的,那些马还在张家口哪。
刨子说,那您就先奔张家口,再上法院。
斧子进门,傅桂英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大小伙子有些犯憷。傅桂英说回头再跟王国强算总账!说完一挥鞭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周大夫揪着门墩的耳朵将他从厕所里拎出来,原来他早回来了,躲在厕所里,不敢露面。周大夫上厕所,让周大夫撞见了。
王满堂一见门墩,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一脚将门墩踹了个趔趄。门墩说,这能怪我吗?这得怪马!
王满堂问到底怎么回事?
门墩说,那些从草原出来的马都没钉掌,在公路上跑了没两天就四个蹄儿朝上,都躺到张家口了。
王满堂说,我把你也扇个四蹄儿朝上!
刨子是个心细的人,为马的事大妞气得起不来炕,刨子就几天没上他的公共厕所工地,终日陪着,给大妞端茶送饭。大妞说闺女怎么着,闺女也不过如此了。她苦了一辈子,刨子是老天爷给她送下来的礼。刨子给大妞剥橘子,劝慰大妞说,奶,您不能生气,您一生气就犯老病,您自己得控制着点儿。
大妞说,我控制得了吗?都是门墩控制着呢。
刨子说,我三叔,欠揍。他不是我儿子,他要是我儿子,我早把他打半死了。
大妞说,你也是这么说说,到你真有了孩子,你就舍不得了。
王满堂还在练他的字,长进不大却越写越上瘾。大妞病了,不能伺候了,他就抓住了从学校回来的斧子,让斧子给他研墨。斧子哪儿有那份耐心,转两下就算交了差,这使得王满堂很不满意,说当书童也没有耐心的人,怎么能一砖一瓦地盖得了大楼。王满堂写了一张字让斧子评价怎么样?
斧子说,不怎么样。
王满堂说,我写的这是王羲之的《兰亭序》。
斧子说,这是《兰亭序》?
王满堂说,是《兰亭序》。你看,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干……一张独具王满堂风格的,七扭八歪的《兰亭序》被王满堂挑起,讲解。王满堂说写字跟盖房是一个理,横是大梁,竖是立柱,撇是飞檐,捺是斗拱。字的精气神跟建筑的精气神是一脉相通的……
“书法家”讲得很投入,大学生斧子却不买账。斧子看老萧的本子看得入神。斧子问什么叫有气则生,无气则死?王满堂说,人活着就得喘气,有这口气就是生,你奶奶要是一口气上不来,你奶奶就没气了,那就是死。这就是人活行气,人死气绝,以此类推,世上万物,天上星辰,地上五谷,包括山川河流,屋宇建筑,无不与气有关。戈壁滩上为什么有不少死城、废城,那就是城的地气没了,天地不交了。
王满堂看斧子在翻弄老萧的本子,告诉斧子这本子很珍贵、千万别弄坏了。
斧子说,坠儿姑姑的书能出版,这本书也应该能出版。
李晓莉和梁子也在为搬家做准备。两口子往一个个纸箱子里塞东西,纸箱子都是梁子从商店一趟趟运回来的包装箱。有“上海”牌香皂,有“白猫”洗衣粉,有“大白兔”牛奶糖,有“船牌”胶水……
梁子拎着一块褪了色的布说,这些破窗帘你也带走呀?
李晓莉说,又是给你妈留下,什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