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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6年第2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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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春天,黑六没像往年一样按时发情。北高村与我们南高村一向在繁殖牲畜方面保持着协作关系,这时我们村已让几匹有生产任务的骒马做好各种准备。如此一来也就产生了误会。我们村认为北高村说黑六没有按时发情不过是一个托词,黑六每年的发情期比日历还要准,说它不发情就如同说骡子发情一样令人难以置信。我们南高村认为,北高村一定是出于什么利益的原因为黑六另寻了新欢,而他们这样做不仅不道德,也是一种极不讲操守的行为。北高村的大莲队长听说此事特意来向我们村解释,她说没有别的原因,任何原因都没有,就是黑六不发情。大莲队长无可奈何地说,牲畜不发情是谁都没有办法的,你就是给它们硬来也没用,这跟人是一样的道理。大莲队长说到这里,脸一红就不好再说下去了。 
  我们南高村很快了解到,大莲队长说的话的确属实。黑六在这个春天不知为什么,竟像是将发情这件事忘记了。往年它早早地就会躁动起来,哪怕碰一碰皮毛或摸一摸脖子,都会立刻张大嘴吐出一些白色的黏液,走在街上遇到外村的骒马或草驴拉车经过,也要追在后面打着响鼻去向人家献殷勤。但这一次它却毫无迹象,就是将再漂亮的红鬃骒马或花背草驴牵到它面前,它的反应也很淡漠,似乎已心如止水,万念俱灰。大莲队长当然不甘心。村里一向待黑六不薄,对它的照顾几乎比对五保户和伤残军人都要高,大莲队长不相信它的身体里好端端的会出什么问题。于是就亲自将它牵去公社的兽医站。但兽医站的兽医也看不出任何问题。兽医很认真地检查了一番,摇摇头说,牲畜的生殖力也是一种能量,既然是能量就总有释放完的时候。兽医拍了一下黑六的屁股,得出结论说,它已经没用了。 
  大莲队长直到这时才终于相信,黑六的历史使命是彻底完成了。 
  黑六从此就失去了一切待遇。它被拴来大槽子上,和干粗活的牲畜一起乱踢乱咬,一起去抢吃掺着粗茬干草的混合饲料。每天的早晨和下午也要被套上绳索去拉车,或被轰赶到田里去干各种农活。但是,直到这时,它身上致命的弱点也才暴露出来。原来它的体力竟然很差,由于长年养尊处优,到田里踩着松软的泥土连站都站不稳,更不要说去拉犁耕地。胡子书记这时就又想起它当年的曾曾祖父,也就是那头白嘴唇大鼻翅长耳朵长脸小短腿的板凳驴。胡子书记突然发现,这头黑六的长相竟与它当年的曾曾祖父极为相像。于是,经过与大莲队长和其他村干部商议,就作出一个新的决定,既然黑六不适合干农活,索性就让它继承祖业也去充当交通工具,专门供村里的干部们骑着去办事。我想,这对于黑六来说应该更是一种奇耻大辱。如果让它自己选择,它肯定宁愿去拉车耕地也不想这样供人驱使。 
  也许正因为如此,才发生了后来的事。 
  那是一个初夏的上午,北高村的贫协主任要去公社参加贫协代表联席会。其实这个贫协主任完全可以搭乘村里顺路的拖拉机,即使步行也不过几里路。但他却坚持要骑黑六。他说当年大地主高久财的小老婆经常骑着它的祖先回娘家,他看了一直很眼热,所以现在他也要骑它尝试一下,看一看当年的那个女人究竟是一种啥样的感觉。贫协主任这样说着就牵出黑六,然后翻身骑上去。贫协主任很瘦,骑到黑六的背上,应该不会有太重的分量。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样骑在黑六身上还一边用木棒抽打它的屁股就已不仅是简单的重量问题。当时贫协主任只顾高兴了,他发现这样骑着黑六的确感觉很好,不仅舒服,还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再看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居高临下起来。所以,他没有注意到黑六脸上的表情。事实上他就是注意到了也无法看到,因为这时的黑六正将脖子直直地向前伸出去,两眼不停地向左右睃寻。事后据亲眼目睹的人说,黑六驮着贫协主任就这样走了一段路,突然转身朝着道边的一棵槐树走过去。那是一棵几十年的老槐树,树干已经粗糙皴裂。黑六走过去只是不动声色地把肚子在树上轻轻蹭了一下,又蹭了一下,贫协主任突然惨叫一声就滚落下来。当时正在田里耪地的人们连忙赶过来,将贫协主任抬回到村里。待将他的裤腿撕开,这条腿只是膝盖以下有些发红,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伤痕。 
  但是,人们很快发现,贫协主任的伤势似乎没有这样简单。 
  他这条腿已完全失去知觉,而且像充了气似地迅速肿胀起来。 
  胡子书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派人将贫协主任送去公社的卫生院。卫生院的几个医生看过之后都面面相觑,摇着头说卫生院没有这样的设备,恐怕要去县医院。送去的人问什么设备。几个医生说,锯腿的设备。大家一听立刻惊得目瞪口呆,有人问,只是让驴在树上蹭了一下,就要锯腿?!一个医生说,锯腿已经是轻的了。另一个医生也摇摇头,说这头驴实在太厉害了,你们不要看这条腿表面没什么,其实它里面已受了严重的挤压,现在皮肉跟腿骨已经完全脱离开,如果不尽快锯掉,恐怕连性命都很难保住。 
  就这样,贫协主任又被转去县医院,就将这条伤腿从根部锯掉了。 
  那天直到傍晚,马杰才在村外的一片树林里找到了黑六。 
  马杰走到黑六跟前,立刻吓了一跳,只见它的嘴里满是鲜血,跟前的许多树干都已被啃掉树皮,乳白色的木碴上沾着黏稠的血迹。马杰立刻明白了,黑六显然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也意识到这一次是在劫难逃,所以就想尽快一死了之。但它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自杀办法,只能采取这种笨拙徒劳而又只会增加痛苦的原始方式。黑六看到马杰,立刻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它自从那一次挨了鞭子,再见到马杰就总是心惊胆战。这时,它已经完全崩溃了,它慢慢退到一棵树的旁边,四条腿不停地打着颤,两个耳朵也相互叠着耷拉到一起。它认为马杰一定是来找它算账的。它已经料到,马杰这一次绝不会轻易放过它。但是,它很快发现,马杰的手里并没有拿着那根可怕的鞭子,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他只是走过来,从地上捡起缰绳,就牵着它朝村里走去。这时胡子书记和大莲队长已经等在牲口棚。 
  胡子书记迎过来,掰开黑六的嘴看了看,牙齿已经脱落得所剩无几。 
  于是,他回过头去,跟大莲队长相视了一下。 
  大莲队长嗯一声说,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胡子书记点点头说,杀了吧。 
  杀……杀了? 
  马杰有些意外,看着胡子书记。 
  大莲队长说,刚才,生产队里已经研究过了,既然它不能干活,骑又不能骑,留着也就没啥用处了。胡子书记说是啊,现在它的嘴又成了这样,以后连草料也不能吃,生产队里总不能用粮食养着这样一个废物,痛痛快快杀了它,大家还能分一些肉吃。 
  事后马杰对我说,他当时就预感到,杀黑六这件事肯定会落到他的头上。因为他是饲养员,一向熟悉牲畜的习性,而更重要的是当地农民是轻易不肯自己动手杀牲畜的,他们都很迷信,认为牲畜的一辈子不容易,倘若杀它们会遭报应。果然,在这个傍晚,胡子书记和大莲队长临走时对他说,这件事,就由你来干吧。马杰连忙说不行。他说自己确实不行,他平时杀一只鸡都下不去手,更不要说杀这样大的一头牲畜。胡子书记又跟大莲队长对视一下,就走到马杰的面前说,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得太明白了,这头黑六原本好好的,每年都能按时配种,可到你手里还不到一年,怎么就成了废物呢,现在你不杀它还让谁来杀? 
  大莲队长也说,不要说了,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 
  一边这样说,又看了马杰一眼,让它死得痛快些。 
  当天晚上,村里的胡屠户来到牲口棚找马杰。胡屠户是胡子书记的亲叔伯堂弟,在村里专门负责宰杀猪羊一类家畜。马杰一看见胡屠户就像是见到了救星,连忙对他说,你来得正好,你杀猪有经验,黑六还是由你来杀吧。胡屠户却摇摇头说,你这话就外行了,屠户也并不是啥都能杀的,杀猪跟杀牲口可不是一回事,我来是给你送工具的。胡屠户说着就打开一个麻布包,里面是刀子钩子和一些看不出用途的利刃。胡屠户拿起一把细长的牛角弯刀,这把刀大约有一尺多长,看上去像一钩弯月,刀刃飞薄,刀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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