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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笃姆精选集-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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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跳的是一种刚在本地时兴起来的快两步。疯狂的音乐一奏出,小伙子们都急不可耐地冲到姑娘面前,墙壁上的灯光显得更加闪烁不定了。为了认清那些跳舞的人,豪克把脖子伸得几乎脱了臼;可瞧,那第二对,那男的不正是奥勒·彼得斯吗?然而那女的又是谁呢?一个宽肩膀的沼地村的小伙子站在她前面,挡住了她的脸。人们继续狂舞着,奥勒·彼得斯同他的舞伴从人丛中转了出来。“福莉娜!福莉娜·哈德尔斯!”豪克几乎叫出了声,随即便松了一口气。可艾尔凯,艾尔凯又在哪里呢?难道她没有舞伴,或者她为了不跟奥勒跳,因此也就拒绝了其他所有的人?音乐再次停下来,随后又开始跳一种新的舞;但他仍然看不见艾尔凯!这时奥勒又从对面跳过来了,胳臂里接着的仍旧是那个胖福莉娜!
  “嗬,嗬,”豪克自言自语说,“这下耶斯·哈德尔斯就快把自己那几千亩地让给人家,自己去养老啦!可艾尔凯究竟上哪儿去了呢?”
  他离开门口,挤进舞场里边去;想不到,他突然就站在了艾尔凯面前。她正与一位年纪大一些的女友坐在屋角里聊天。
  “豪克!你来了吗?”她抬起头来望着小伙子,惊喜地叫着,“我可是没看见你跳舞呀!”
  “我压根儿不跳舞,”豪克回答。
  “为什么,豪克?”姑娘一边站起身,一边继续说,“愿意和我跳吗?我没有接受奥勒·彼得斯的邀请,这家伙不会再来了!”
  可是豪克仍然没有准备跳舞的样子。
  “我感谢你,艾尔凯,”他说,“我对这事不大在行;人家会笑你的;那样反倒……”他顿住了,只是用自己那灰色的眼睛深情地望着她,仿佛他不得不让它们来代自己述说藏在心中的话。
  “反倒什么,豪克?”姑娘低声问。
  “我是说,艾尔凯,那样一来,今天这一天对于我就反倒不圆满啦。”
  “不错,”她说,“你得到了比赛的胜利。”
  “艾尔凯!”小伙子温柔地唤着她,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姑娘的脸颊陡然升起一片红云,同时垂下了眼睑。
  “去!你想讲什么?”她说。
  这当儿,女友给一个小伙子请去跳舞了,豪克才放开嗓门儿说:
  “我想,艾尔凯,我得到的是更宝贵的东西!”
  姑娘的两眼继续盯了一会儿地面,随后慢慢抬起来,把一道深沉有力的目光射到豪克的眼睛中,使他如夏日里感到清风的吹拂一样,顿时心旷神怡。
  “说吧,豪克,你怎么想就怎么说好了!”姑娘对他讲,“我想,我们会相互理解的!”
  这一晚艾尔凯没有再跳舞;当两人走回家去的时候,便你拉着我的手,我拉着你的手。夜空中繁星闪烁,沼泽地里一派宁静;从东方刮来的阵阵夜风,仍夹带着料峭寒意。可两人慢慢走着,既未包头巾,也未裹披肩,仿佛春天突然已经降临。
  豪克考虑到了一件东西,虽然这东西要到将来才派得上用场,可他仍想用它私下里使自己高兴高兴。因此在接下来的那个礼拜天,他就进城去找老金匠安德逊,请他重重地打一只戒指。
  “把指头伸过来,让咱量量!”老金匠说,同时抓住豪克的无名指。“嗬,还不像你们那地方的人通常那么粗!”
  可豪克却告诉他:
  “老师傅,请您量小指头!”说着便把小拇指伸过去。
  金匠怔怔地望着他;不过,这些小乡巴佬的异想天开与他无关,因此说:
  “这么小的尺寸在咱们准备给姑娘戴的戒指里边准有!”
  豪克臊的一下子脸红筋胀。不过确实选到了一只挺合式的戒指;他急忙接过来,付了现钱,心怦怦跳着,郑重其事地把戒指揣进了背心口袋里。他就这么每日每时地把它带在身上,心里既充满不安,又怀着骄傲,仿佛那只背心口袋专为准备来藏这戒指似的。
  他这么把它藏在怀中有一年多,是的,身上的背心也已换过一件了,可是仍然找不到使它得见天日的机会。不错,他偶尔也在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想直截了当地去向自己东家提出这件事;他父亲不也是本地一个有根有底的人吗?然而,当冷静下来,他心里便明白,老堤长肯定会笑话他的小长工的。豪克和堤长的女儿于是只好照老样子过下去;她也保持着做姑娘的矜持。只是两人都心照不宣,恰似永远手牵手地走在一起。
  在上次比赛后过了一年,奥勒·彼得斯便辞去堤长家的差事,与福莉娜·哈德尔斯结了婚。果不出豪克所料:老头子被打发养老去了;如今骑着那匹黄色母马跑下地的已不是胖小姐福莉娜,而是洋洋得意的新姑爷。据人讲,他每次回村时也是一下子就冲上堤坡。豪克升任了大长工,他的位置则由一个更年轻的小伙子接替。起初提长可不愿意这样做。
  “他还是当小长工好些,”老头子嘟囔说,“我这儿记帐的事少不了他啊!”
  谁知女儿却站出来表示异议:
  “要这样,豪克也会走掉的,爸爸!”
  老头子一听害怕了;豪克被提升成了大长工,但尽管这样仍一如既往地帮着料理堤上的事。
  又过了半年,豪克开始对艾尔凯谈起他父亲体弱多病的情况,说光是夏天由东家放他回去帮几天忙,已经解决不了问题;父亲苦挨苦撑着,他不能一直看着不管。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薄暮中,两人站在家门前那棵高大的(木岑)树下。姑娘抬起头,呆呆地望了一会见树顶的枝丫,然后回答说:
  “我也不想叫你这么做,豪克;我想,你自个儿会有正确主张。”
  “那么,我就得离开你们家,”他说,“再也不能来了。”
  两人沉默下来,遥望着那慢慢沉浸到堤后海中去的晚霞。
  “你得知道,”过了半晌姑娘才又开口,“今天上午我去看过你父亲,发现他坐在椅子里睡着了,一手捏着绘图笔,一手拿着绘图规,面前的桌子上摊着一张画了一半的图。他醒来后,吃力地和我拉了半小时话。我要走了,他战战兢兢地拉着我的手留住我,好像担心这是最后一次似的;可我……”
  “可你什么,艾尔凯?”豪克见她欲言又止,便问。
  一串泪珠顺着姑娘的脸颊滚下来。
  “我只想着我父亲,”她说,“相信我,他很难没有你啊!”接着,她像是又鼓了鼓勇气,继续说;“我经常感到,他的日子看来也不多了。”
  豪克没有回答;他突然感到,他背心口袋里的戒指仿佛动了一下似的。可还在他克制住对这种下意识冲动的不快以前,艾尔凯又讲了:
  “不,不要生气,豪克!我相信,你是不会这样就离开我们的!”
  听到这儿,他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她也任他抓着。两个年轻人在沉沉的暮色中相傍而立,好半天才松开手,依依不舍地分别了。突然刮起一阵风来,(木岑)树的叶簇发出沙沙的响声,屋子正面的护窗板更是哗啦哗啦的。风过后,夜幕就慢慢合拢来,辽阔的平野上万籁俱寂。
  经过艾尔凯从中帮助,豪克得到了辞工回家去的允许,只不过老堤长没有让他马上走。如今,堤长家已新雇了两个长工。再过了几个月,特德·海因死了。临终前,他把儿子叫到病榻前。
  “坐到我这儿来,孩子,”老人家声音微弱地说,“靠近点!别害怕,在我身边只有上帝的黑天使,来召唤我到他跟前去。”
  儿子深为震惊,一边紧挨着床边坐下来,一边说;
  “爸爸,你老人家要是还有什么话,就只管讲出来吧!”
  “是的,孩子,还有几句话,”说着,老人就把双手从被盖上伸了过来。“当你还是个半大娃娃时,就上堤长家扛活去了;那时你脑子里想的是,有朝一日也要当个堤长。这想法传染了我,我渐渐也认为,你是块当堤长的好材料。可是,要干这么个大的差使,我能给你的遗产却太少了啊!在你当长工这些年,我省吃俭用,想把想把给你的遗产增加一些。”
  豪克激动地抓住父亲的双手;老人极力想坐起来,以便看清儿子的面孔。
  “是的,是的,孩子,”他说,“在那边小柜子最上头的一个抽屉里,放着一份文书。你知道,安捷·沃勒尔斯老婆子有五亩五分沼泽地;可她光靠这点地的租金养不活自己那把老骨头,因此我每年圣马丁节都给她一笔钱,在手头宽裕时甚至还多给这个可怜人一点。这样,她便把地过户给了我;一切都按法律手续办好了。眼下她也离死不远,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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