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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的度母 作者:白玛娜珍-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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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竹仁波切那时已回到了空寂的山里。
    琼芨很久没有他的音讯了。这一年,眼看就要平安过去了。
    深秋之际,拉萨突然雨雪交加,倾城的树叶在狂风中仿佛全脱落尽了。天气格外的寒冷。琼芨在家里烧起牛粪炉,准备做一锅热腾腾的萝卜炖羊肉。窗台上的旧收音机里播放着藏语广播,琼芨一面削着萝卜,一面听着。听了一会儿,琼芨听出来,是以前大学里的同学央珍的声音,曾告发琼芨和雷的那个央珍。
    琼芨忍不住对在一旁写作业的茜玛说:“她的嗓音有些老化了,她用播汉语的调子说藏语,腔调生硬刻板。”
    “是吗? ”茜玛低头写着作业,“妈妈,没你的声音好听嘛。”她说。茜玛听父亲洛桑说过,说琼芨的声音很美,他一直是琼芨的忠实听众,下乡时也要准点收听琼芨播送的节目,后来终于找到了她……但现在,琼芨已多年没有从事播音工作了,她只是这个单位里的清扫工,她熟悉的那座有些俄罗斯风格的播音楼前,持枪的门卫再不允许她进入。她只能从外围仰望播音间外面,走廊上飘动的灯光,扫着楼外的落叶,落叶如梦,早已破碎……
    “妈妈,您现在可能已经忘了怎么播音吧? ”茜玛问。
    “不会忘,有的东西是忘不了的。”琼芨微笑道。
    “但他们再不会让你播音了对吧? ”
    “那有什么? ”琼芨朝炉子里添了一块牛粪,平静地说,“现在不是挺好?你和旺杰都很乖。”
    “可你经常骂我和哥哥说你后悔生下我们? ”茜玛嘟哝道。
    “那是气话,你们是妈妈的宝贝。”
    茜玛笑了,正要再说什么,收音机里播音员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一阵哀乐突然响起来。沉痛的音乐,仿佛在宣告末日莅临,生命永不再轮转……接着,一个男播音员带着浓重的鼻音在乐声中播报了毛主席病逝的消息。琼芨呆呆地愣了一会儿,捂着脸小声哭起来。洛桑从外面回来了,他推开家门:“琼芨,毛主席他……”他哽咽道。琼芨小声啜泣着,洛桑脱去被雨雪淋湿了的军大衣,双眼通红,在火炉旁坐下来,沉痛地低垂着头一根接一根地吸着烟。茜玛小心收起摊在桌上的作业本和书,迷惑地望着父母俩,并不大懂那拥有九百六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家发生了什么。但哀乐从小收音机里飘出来,一直回旋在屋里,令茜玛一阵寒战。
    这天晚上,茜玛睡着了,半夜又突然醒来。旺杰在一旁轻轻打着鼾,里屋的灯还亮着。突然,她听到父亲低声说:“为什么?!”
    “今晚不行。”琼芨的声音。
    “可是你这么久了,为什么你一直不愿和我在一起?!分明是找借口! ”
    “怎么是找借口? 毛主席刚去世,我们怎么能……”
    “好吧,那我们分床! ”洛桑愤愤地说着,光着脚咚咚咚地从里屋出来,“茜玛,你去妈妈床上睡! ”洛桑拉亮了灯,他两眼充血,额头上的青筋外突,掀开茜玛的被子。旺杰醒了,揉揉眼睛坐起来:“怎么了? ”他问。
    “没怎么,睡你的觉! ”洛桑喝道。旺杰冷冷地望了父亲一眼,没再说什么,躺下去,面朝墙睡了。茜玛忙跳下床,跑进里屋。
    “快来,宝贝。”琼芨微笑道,不一会儿,琼芨拥抱着茜玛很快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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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拉萨城仿佛被装扮一新。街的两旁,所有的草丛、空地都摆置着花圈,挂满了小白花束。突如其来的雪,也令四周的山和田野变得一片银白。清晨,街上匆匆的行人突然比平常多了许多,每一个人都像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看上去精神饱满,神色凝重和严肃;人人胸前都缀着精制的小白纸花。琼芨在茜玛的胸前也挂了一朵她亲手折的小白花儿,还在她的发辫上用白绸扎上了一对漂亮蝴蝶结。窗外,轻风拂来,空气格外潮湿澄净,世界恍若初生的第一天,茜玛一面照镜子一面竟兴奋地失口哼起了歌儿。
    “茜玛闭嘴! ”洛桑大声道,“你想我们全家都被抓起来吗?!”
    “对不起,我忘了。”茜玛吐吐舌头。
    “不像话! ”洛桑一面嘟哝一面拿起他的包准备去单位。他面色灰暗,眼睛浮肿,他没睡好。出门前,他对琼芨说下午是追悼会,中午也许不回家吃饭了,说完,他又怀疑地睨了琼芨一眼,想要从她泛着桃红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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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茜玛和旺杰背着书包也先后从家里出来了。一路上,旺杰走在前面,他不愿和茜玛走在一块儿,虽然是他的妹妹,他讨厌女生……
    学校停课了。老师们领着高年级的学生在教室里赶做小白花和花圈。一年级的学生无事可做,男生们开始玩起“斗鸡”的游戏,把一条腿盘在另一条大腿上相互撞击。有的放起了风筝。菱形的纸上贴上细竹削的骨架,画上神态,比如:“翻白眼”,风筝上一半儿是黑一半儿是白等等。风筝线上涂了掺了胶的玻璃渣,风筝放上天,轻巧地翻跟头或旋转,与别的风筝打斗,不一会儿,在相互交锋中另一个被割断了风筝线,拖着长长的尾巴栽下来。地面上等着的男生便欢叫着追赶和抢夺“战利品”。茜玛和女生们蹲在地上玩拉叶子。学校里有许多高大的白桦树,雪化了以后,还滴着水,潮湿的树叶飘下来,茜玛和同学们就将两片树叶上的杆儿套在一起猛地一拉,谁手上的叶杆儿先断了就算是输了。白桦树叶上还有一种暗红色的黏液,像红糖似的,弄得茜玛的双手黏糊糊的。玩完了拉树叶,茜玛又和同学玩起“跳房”,将装擦脸油的铁盒里倒满沙子,在粉笔画好的格子里单腿踢铁盒;有的女生捡来许多圆圆的小鹅卵石在地上玩儿“抓石子儿”。玩了差不多一上午,姓王的老师来了,她拿着语文书,厉声叫孩子们进教室。该是这天上午上最后一堂课的时间了,王老师在讲台上打开书。但她情绪激动,哭过了的两个眼睛红肿,鼓鼓地像充了气,眼皮上平常的褶子都被撑没了。她没有讲课,望着教室里的学生,她突然气愤地说:“伟大领袖毛主席去世了,可你们这些孩子竟然有心玩儿,玩得比平常还高兴,有的人还笑! ”说着,她似乎愈来愈气愤,眼里含着泪,声音又尖又细:“拉姆,站起来! ”她环视教室,突然指着坐在茜玛前排的一个女同学呵斥道:“谁叫你穿红花衣服上学来的?!全国人民都在沉痛悼念毛主席,你竟敢穿得这么鲜艳?!”
    那个女同学惊慌地哭起来,同学们面面相觑,都悄悄地看自身上有没有亮丽的东西。有男生朝自己有色块的衣服上涂蓝墨水。茜玛望着那个叫拉姆的倒霉的女生,心想自己今天幸好穿的是一件条绒暗花儿的咖啡色上衣、蓝裤子、黑布鞋。正想着,果然班里同学开始互相揭发了,有一个男生举手大声说:“报告老师,白珍穿了红袜子。”又有一个女生举手说:“王老师,旺堆的书包里有外国小人书《木偶传奇》。”班里一片混乱,被没收的东西很快堆满了讲台。突然,有人尖声叫出了茜玛的名字:“茜玛她还戴着红领巾! ”班里顿时静下来,茜玛这才发现其他同学都把红领巾收起来了,只有她一个人,胸前的红领巾像一簇火……王老师愣了一会儿,她有些不知所措,这时,下课的钟声敲响了。茜玛朝窗外望去,看到李老头穿着一身蓝色布衣,踩着满地落叶,佝偻着腰背一下一下地拉着吊在树上的那口铁钟。李老头是十八军进藏的老革命,因为娶了藏族女人为妻,留在拉萨没走。文化大革命他被揪来为小学敲钟,一家人挤在学校后门的矮房子里,进进出出的学生总要用弹弓打他家的玻璃或用粉笔在他家的门窗上写“打倒李某某……”
    “起立! ”王老师厉声道,孩子们忙刷地站起来。
    “茜玛,先把红领巾收起来,等我请示了学校领导再说! ”茜玛忙摘下红领巾。
    “下课! ”茜玛舒了口气,暗暗感谢那个李老头刚好这时敲钟。但同学中很多人不满意,冲着她指手画脚,还有男生在她面前挥拳头威胁说要揍她。茜玛低着头匆忙背上书包溜出教室,一阵秋风扑面而来,远处,高大的白桦树上,浓密的秋叶像一阵金灿灿的太阳雨,急促地落向那个敲钟的李老头,茜玛不由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眼前奇妙的情景,直到旺杰叫她时,才回过神来。
    “哥哥,我下午不敢上学了,有男生要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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