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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的美丽和忧伤 作者:裴在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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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听见楼下六岁儿子的大声喊叫:有雪人! 雪人……
  她闻声下楼,立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三个家伙,一个已经倒下,另外两个也摇摇欲坠。三个人,像是雪地里打了千百个滚似的,又仿佛被关在冻库里不知多长时间。从头到脚皆是霜雪,头发眉睫俱结了冰,脸面冻得青黄,嘴唇乌紫。那个倒下的少年,双眼紧闭,身子僵直,没有鼻息,或许已经死了。其他两人也差不多要倒,他们似乎想打手势,艰难地举起胳臂,合动着不听使唤的嘴唇,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手忙脚乱快去扶他们进门,但人已经乒乒乓乓人整个儿倒在地上。她听见男人下楼的声响,连忙大叫:快打电话! 快……
  那个少年跟一具冰冻尸体相差无几。双手整个被冻成僵直青紫的死鸡爪般,脚上的皮鞋在厚重冰霜的层层包裹下,像是两枚冻硬的橄榄球。
  她伸手一探——这哪里是人的手? 根本是冰箱取出的冻物! 她这辈子还不曾见过比这更惨的景象。
  女人失声哭了起来:不……太可怕了。
  他们只穿着普通的单衫裤,没有鸭绒大衣、帽子、手套、围巾、脸罩、毛衣和棉毛衫裤,在大风雪里不知若干小时,太可怕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谁把他们丢到这样的风雪里不置一顾? 女人哭着:这太不人道了! 赶紧把这坏蛋抓起来,送上法庭、起诉、判罪、入狱、永不得假释!
                                 五
  医院竟然把小江治活了。开刀将他组织冻死的双手以及两脚的脚趾部分悉数切除。老陈和小郭的冻伤不似小江这般严重,经过数日疗养,已无大碍。
  他真正清醒过来已是三十几个小时之后。四肢裹了厚厚的绷带,躺在一只被褥舒整的小床上。温暖干燥的空气里流转着一种陌生的、特异的洋味儿。这时才发现左臂插着管子,一袋液体悬挂架上,由橡胶管子送进他的身体。
  雪,仍旧绵密地下着。他由窗口看得十分清楚。不远处一间巍峨美丽的寺庙,屋顶上披着厚厚一层刺目的白。
  医师来了。通过医院的翻译,江洪弄懂了他动的手术。医师说过些时日,等伤口痊愈,就可以开始装上义肢了。
  习惯以后用起来很方便。而且,现在义肢都做得非常自然了。不用怕。
  我没有怕。他说:只是我再也不能工作了。
  还是可以的,看什么样的工作。
  他悲切地想:在这里谁会雇用一个没有双手的工人? 还是一个没有身份、不懂英语、手脚都装义肢的偷渡客? 那个将他们送医的美国妇女来到医院.,她友善地伸出手来,小江举起胳臂,却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无手可握了。她眼中闪起激动的泪光,发出洋里洋腔的声音。
  而那一大串话意思竟是:你真是个勇敢的年轻人。
  勇敢? 他错愣地眨巴着眼睛,不知如何承受这个字眼。
  上帝会永远保佑你。
                                  六
  然而上帝的眷顾对他来说是空洞的。他就要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小江打开门,一阵暗黑挟着寒气冲上来,险些将他掀倒。他扶着门框走出去,在趄趔中竟浮起一丝得意,心想:自己对雪地也算得上有经验的了。无趾的脚踏进积雪,疼痛居然减轻。他一拐一拐撑着走进旷野,不再摔倒。
  雪仍旧下着,在夜半暗黑的天空底下,密实的雪片比什么都来得清晰。他一骨碌躺倒,立刻感到彻骨的冰透,透得身体发痛发麻。他尽量克制着自己不爬起来,想想夏天洗海澡的清凉吧。
  要不了好久,就会被积雪覆盖,不,是被白浪冲起,然后再当头盖下,再被冲起……到那时候将不再感觉痛冻,一切很快都会过去的。不,到那时候自己会被冲上沙滩,太阳多么暖和啊。浪沫一波波打上来,退下去,把他的身体像玩具一样在平滑多水的沙滩上推滚着,冲刷着,拉拽着……
  他从底下望着灰苍的天空,雪片绵密地刷下来,但那只是当道具的棉絮吧,仿佛电影慢动作似的,但又比慢动作来得要快,尤其落地的那一刹那,一晃便不见了,有种促狭的顽皮。还要多久? 半小时或四十分钟,甚至更短,就他妈彻底摆脱那笔积欠人蛇和亲戚的庞大债务了。只需要这样继续躺着,就会睡着。因为这是唯一的方法,再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他看着雪,或许只感觉自己看见雪,其实已经不再看见什么。雪直接覆盖上他的眼睫、脸面以及身体,越积越厚。但那只是棉絮,他想。不一会儿,他已被深深地掩埋。雪是什么? 他忽然聪明起来了:冰点以下的雨水。除此之外,雪什么都不是。
  然而雪还是雪,白皑皑的,美好,冷透,无情。
  在这个异地荒原的寒夜里,静静地,绵绵地,持续地,洒落在他的尸体上。
                                七
  那一切不过都只是一个想法,或一个犹如真实的梦境。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一早,他爬下床,试图行走,疼痛得叫喊起来,发现竟不能平衡,一个踉跄几乎摔倒。护士立刻上前将他扶稳。
  他摸着床沿慢慢踏出步子。由于克服疼痛他的额角暴露出青筋,咬着牙硬要自己习惯没有脚趾的行走。
  很好。医生说。装义肢前还要继续练习。
  这时,来了访客。一个红脸黄毛的胖子和个瘦伶当的中国人,他们是政府对付偷渡组织的干员。
  两人很体贴地给小江嘴里塞上烟,为他点了火。还不时送上烟灰缸,帮他点掉香烟的余烬。小江吸着烟,感觉自己很像那么回事。嗯,很有大人的架势了。
  红脸胖子先说上一套法律言语做开场自,中国人当翻译。
  接着那老中便跟他套热乎,聊家常。随后一整脸:现在你也只能这样。他的态度顿时变得非常之严肃:跟我们合作。供出人蛇的线索,我们自有办法帮你跟法庭达成协议,免除你偷渡的罪不说,还可以给你合法申请身份和工作。
  线索? 是。把有关系没关系的,只要知道的统统都说出来! 我就可以留下来?还能工作? 没错。
  两人皮鞋扣扣扣扣的声响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小江仿佛觉得自己正跨进一个全新的领域,但那到底是什么呢? 一时之间又说不大上来。
  他仔细咀嚼那个瘦伶当老中的话:免刑责,刑责全免。只要你说出你知道的……
  他望着窗外的白雪。脑子里轮番上来的竟然是过去那些个傻里傻气的幻想,一幕幕清晰地放映着。
  忽然他一顿首:啊——失声叫出来。这不就是了吗!
                              八
  一个打着脏围裙的汉子,手里挥舞着锅铲发疯一样直嚷嚷:我把这狗日的……
  中国城的一间小餐馆,肮脏油腻的厨房里沸腾着一圈人。
  一只灯泡底下,七八个脑袋攒在一起看一张报纸。
  其他张嘴也都没闲着:妈的,让龟儿子拣了个现成,老子倒霉……
  操他娘,早该冻死这兔崽子……
  报纸上注明小江的遭遇,偷渡他的人蛇被抓以及一切来龙去脉。这批从同样地方、由同一批人蛇手上先后偷渡出来的家伙用膝盖想也知道,被抓的家伙肯定早晚一五一十供出他们来,包括工作地点,偷渡细节,当然也不会漏下给他们办身份的律师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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