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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踪塞尚-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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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拉多离开前门,自窗户往屋内窥视,一直等到他听到霍尔兹在汽车后座对他喊叫,他才转过身来,刚好看到两幅画绕过房子的一角,每一幅都有四只脚。小丑,这个世界上到处是小丑。他摇摇头,举起手枪。
  霍尔兹那边传来痛苦的哀嚎,他现在已经把头和肩膀从车子的后窗伸出来了。“不!不!看在老天爷的份上,不要开枪!法兰岑!——尼可——有事好商量。听我说。这全是误会。我可以解释……。”
  仍然由塞鲁斯和油画掩护的法兰岑,拉开雪铁龙的门,发动引擎。露西和安德烈溜进后座。塞鲁斯坐到法兰岑的旁边,雪铁龙沿着街道开下去,驶过霍尔兹时是如此之近,以至于安德烈能够看到他嘴唇上的唾沫,以及他后面的卡米拉苍白、模糊的脸孔。
  “他必须倒车出来,”法兰岑说道。“我们比他们多出几分钟的时间。”
  安德烈自后窗望出去,看到帕拉多正坐过雷诺车。“开到高速公路去,”他说。“那里的车子比较多。我们可以从哪边上去?”
  “要一直开到圣马克斯蒙。”他们的大车子绕过弯道时,摇晃了一下。“你想他们会追踪我们吗?”
  塞鲁斯低头瞧瞧腿上的油画。“三千万美金?”他说。“肯定会。”
  当法兰岑开到N7公路时,他们都安静地坐着,在平坦而笔直的路面上,他开始把车子加速到极限——路是如此的笔直、平坦,如此的缺乏转弯和躲藏点,以至于他除了一路猛按喇叭、向老天祈求好运之外,没有其他事情可做,而露西和安德烈则由后窗专心地监视着。半小时过去了,没什么事情发生,高速开在法国最致命的一条公路上,这并非不寻常,当他们离开N7,进入导向高速公路的匝道时,雪铁龙内的紧张气氛减低下来。
  法兰岑把车子停在一行等候通过收费亭的车子后面,然后所有的空气似乎完全离开他的身体,就在他放松地吐了一大口气时。他挂着笑脸,转向塞鲁斯。“大家都还好吧?有没有人心脏病发作?”
  “我想知道的是,”安德烈说道,“跟那个家伙在一起的是谁——”
  “安德烈?”露西的声音小而紧。“他在那里。”
  他们的眼睛跟随露西点头的方向。在一旁的车队中,朝前缓慢驶向收费亭前,是那辆白色雷诺。帕拉多回头注视他们。他在微笑。
  “鲁弟,这太荒谬了吧。”卡米拉觉得虚脱,极度的虚脱,即使在过去的半小时里,她把眼睛闭得紧紧的。“完全不合——我是说,枪和——”
  “闭嘴,女人。帕拉多,你认为如何?”
  “高速公路对我们不利,不过他们不可能永远停在上面。我们跟着他们,等着瞧。”
  卡米拉又试了一次。“要是他们开车去报警呢?”
  “他们带着一幅偷来的画和赝品,”霍尔兹说道。“我只是想要拿回我的东西。我不介意他们跑去找警察,不过他们不敢。你说得对,帕拉多。跟着他们。”
  于是他就这样跟着他们,开过了布里纽和弗利乔,开过了坎城和安提柏,跟在他们后面两三个车身的距离。卡米拉错缩在角落,希望自己已经回到平静、安全的纽约。霍尔兹思量着各种可能性:倘若他是他们,他会前往意大利,往北折向瑞士,带着画去找苏黎世的那个人。派因知道他在哪里。不过这是条很长的路途。他们必须停下来加油。夜幕终将低垂。帕拉多会找到机会的。在这个不正当的行业做了那么久,霍尔兹已经深深了解到耐心的重要。人迟早会犯错的。
  人体系统的神经焦虑,有一定的限度,然后就会开始适应,停止惊恐,返回所谓的逻辑思考。在两个小时的过程中,法兰岑雪铁龙车内的乘客,已经适应,不过当法拉特岬越来越近时,白色的雷诺车依旧跟着他们,有时候在这条车道,有时候在另外一条,但总是出现在后视镜里。
  是安德烈建议绕道尼斯机场的。“首先,那个地方总是挤满了车子,这样我们可能有机会甩掉他们。而且他们看到我们转离高速公路时,会以为我们要去搭飞机。我们进入其中的一个停车场,直接开向出口。”法兰岑点头,抓住方向盘的双手,握得更紧了。
  “王八蛋,”霍尔兹说道。“他们要去坐飞机。”帕拉多尽力把另一辆车留在视线内,此时后者加人了混乱的交通,在环绕机场建筑四周如迷宫般的道路上,奋勇挺进。他被一辆开出来的观光巴士挡住去路,损失了珍贵的两分钟,等路面再度畅通,雪铁龙已经不见了。
  “直接开到机场大厦。”霍尔兹说道。
  不过他们很快便发现,尼斯机场有两栋大厦,之间的距离颇远。把卡米拉和霍尔兹留在其中一栋的外头,帕拉多奔向另外一栋,幸运地看到法兰岑的雪铁龙的车尾,此时该车正快速弯出停车场,开上一条标有“各方向”的出口道路。
  帕拉多汗流泱背、气喘吁吁、愤怒得想要杀人。他冲回雷诺车,发现它已经被一群计程车司机——滔滔不绝、指手画脚的计程车司机——包围起来,他们对着两个缩在后座的身影吼叫,要他们把那辆杀千刀的车子开走,因为他们已经侵犯了计程车司机在机场大厦外面神赐的停车权。他推挤过他们,力道一点也不轻,坐入车内。“那几个婊子养的耍了我们,”他说。“我看到他们离开了。”
  在“英国人步道”上,安德烈回头注视他们后面的车流。每一辆车子似乎都是白色雷诺车。“我不敢确定,”他说。“不过我知道离开机场时,他们没有跟着我们。我想我们应该没有问题了。”’
  法兰岑的喉咙发出咕喀声。塞鲁斯静默不语,心里盘算着他该怎么对狄诺伊说。安德烈和露西继续由后窗监视状况,此时他们的前面出现“威勒弗”和“圣姜”的路标,雷诺车于是转弯,朝着海边驶去。
  狄诺伊向他太太挥手说再见,他很高兴,当她和克劳德进入尼斯时,整个下午的时间都将是自己的。前几年里,他总是喜欢刚返回法拉特岬的前几天:夏季宾客到达之前的宁静;在看多了巴哈马群岛枝叶茂密的植物之后,他的花园里经过修剪的松树和丝柏所带来的井然有序的偷悦;空气中不同的味道;他的葡萄酒窖和书房的慰藉。有如此之多让人享受的事情。不过今年不像以往。虽然他尽量试着相信鲁道夫·霍尔兹上次所跟他保证的话,塞尚的名作从未离开过他的脑海,而且过去几天的音讯杏然,有点令他心烦意乱。他明天还要再打给霍尔兹——不,他现在就要打。目前应该有消息了。
  正要穿过门厅时,他听到了电铃声。
  “狄诺伊先生?”对讲机传来陌生的声音。“送货。”
  可能又是凯萨琳叫的。在他们回来的前几天里,总会有一阵忙碌的送货程序。狄诺伊按下按钮,打开大门,走到前门外等待。
  白色雷诺车停在机场的暂时停车区内,在太阳底下煎熬着,此一情况完全无法改善车内热度过高的“脾气”。卡米拉生着闷气,对鲁弟、帕拉多、龌龊的小汽车、法国,以及徒劳无功的追逐,感到彻底的厌倦。她对问题的解决之道——走到机场大厦,搭上第一班往巴黎的飞机——果然引起霍尔兹带刺的回应。她现在坐着,双唇紧抿,以憎恶的眼神瞅着帕拉多粗脖子上的汗水。霍尔兹对着自己咕哝,想发出声音来。
  “一定是这样,”他最后说道。“他们以为他们可以卖掉;他们有可能要去谈生意。总之,我们目前只知道这么多。帕拉多,法拉特岬,越快越好。”霍尔兹突然转向卡米拉,她退缩了一下。“你可以找到狄诺伊的房子吧,对不对?你在那里待过那么久。”
  “你要怎么跟他说?”不过霍尔兹的思绪已经飘得很远了,他的想象力正在编写故事,内容是有关法兰岑的偷窃、叛变、阳奉阴违,以及他自己作为关键时刻的救星的英雄行径。
  狄诺伊试图了解塞鲁斯和安德烈所轮流描述的细节,他度过了吓人、几乎耸人听闻的半个小时。在他们交谈时,他的眼睛不时地返回靠在椅子上的两幅油画。他暗忖,不管这些人还做了什么,他们至少把他的塞尚带回来了。而此一事实意味着某种程度的诚实。他该不该相信他们?他该不该信任他们?既然画已经回到他的手上,他有必要吗?
  “理所当然的,”塞鲁斯说道,“你可能不想和我们再有任何的瓜葛——”他一脸愁苦的表情,“——不过万一你仍然决定要卖画,那么我想我可以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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