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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别了武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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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动得厉害吗?”

“我们等着瞧吧。”

“希望不要颠动得太厉害。”

“等一会儿我们到雪上溜溜去。”

② 瑞士高山,在蒙特勒南,高达10,690 英尺。

③ 苏黎世是瑞士北部主要工业城市。

① 尼阿加拉瀑布在纽约州西北端和加拿大接壤的尼阿加拉河上,是美国男女的蜜月胜地。

② 指芝加哥市的宰牛场。美国作家厄普顿·辛克莱曾根据这地方的内幕写成长篇小说《屠场》,于1906 年出版,轰动一时。

③ 纽约市的一家百货公司,当时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物。



“中饭前去吧,”凯瑟琳说,“散步可以开开胃口。”

“我总是肚子饿。”

“我也是。”

我们到外面去踏雪,但是风刮着积雪,我们没能走多远。我在前头走,打开一条路来,一直走到车站就再也走不下去了。雪花乱舞,我们看不见前面的东西,只好走进车站旁边的一家小酒店,拿把刷帚,彼此扫去身上的雪,坐在一条长凳上喝味美思。

“这是场大风雪,”女招待说。

“是的。”

“今年雪下得很晚。”

“是的。”

“我可以吃条巧克力吗?”凯瑟琳问。“也许太近午饭时间了吧?我总是肚子饿。”

“吃一条好啦,”我说。

“我要吃一条有榛子的,”凯瑟琳说。

“是很好吃的,”女招待说。“我最喜欢吃这一种。”

“我再来杯味美思,”我说。

我们出了酒店往回走,方才用脚踩出来的那条小径现在又被雪遮没了。原来踩出的脚印只有微凹的痕迹了。雪扑打着我们的脸,我们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我们掸掉身上的雪,进屋去吃中饭。戈丁根先生端上中饭。“明天可以滑雪,”他说。“你滑雪吗,亨利先生?”

“我不会。倒是想学学。”

“学起来很便当。我儿子回来过圣诞节,由他来教你吧。”“好极了。他什么时候来?”

“明天夜晚。”

饭后我们坐在小房间的炉子边,望着窗外的飞雪,凯瑟琳说,“亲爱的,你不想一个人到什么地方去跑一趟,跟男人们一起滑滑雪吗?”“不。我为什么要去?”

“我想你有时候,除了我以外,也会想见见其他人。”

“你可想见见其他人?”

“不想。”

“我也是。”

“我知道。但你是不同的。我因为怀着孩子,所以不做什么事也心安理得。我知道我现在十分笨拙,话又噜苏,你应当到外面溜达溜达去,才不至于讨厌我。”

“你要我走开吗?”

“不。我不要你走。”

“我本来就不想走。”

“上这儿来,”她说。“我要摸摸你头上那块肿块。这是个大肿块。”

她用手指在上边抚摸了一下。“亲爱的,你喜欢留胡子吗?”

“你要我留吗?”

“也许很有趣。我喜欢看看留起胡子来的你。”

“好的。我就留。现在就开始。这是个好主意。可以给我点事情做做。”

“你在愁着没事做吗?”

“不。我喜欢这种生活。这是一种很好的生活。你呢?”

“我觉得这生活太可爱了。我只是怕我现在肚子大了,也许会惹你厌烦。”

“哦,凯特。你就是不晓得我爱你爱得发疯了。”

“是爱着这样子的我吗?”

“就爱着这样子的你。我生活得很好。我们岂不是过着一种很好的生活吗?”

“我过得很好,不过就怕你有时想动动。”

“不。我有时也想知道前线和朋友们的消息,但是我不操心。我现在什么都不大想。”

“你想知道谁的消息呢?”

“雷那蒂,教士,还有好些我认得的人。但是我也不大想他们。我不愿想起战争。我和它没有关系了。”

“现在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你正在想。告诉我。”

“我正在想,不晓得雷那蒂有没有得梅毒。”

“只是这件事吗?”

“是的。”

“他得了梅毒吗?”

“不晓得。”

“幸喜你没有得。你得过这一类的病没有?”

“我患过淋病。”

“我不喜欢听。很痛吗,亲爱的?”

“很痛。”

“我倒希望也得。”

“不,别胡说。”

“我讲真话。我希望像你一式一样。我希望你玩过的姐儿我都玩过,我就可以拿她们来笑话你。”

“这倒是一幅好看的图画。”

“你患淋病可不是一幅好看的图画。”

“我知道。你瞧现在在下雪了。”

“我宁愿看你。亲爱的,你为什么不把头发留起来?”

“怎么个留法?”

“留得稍为长一些。”

“现在已经够长了。”

“不,还要长一些,这样我可以把我的剪短,你我就一式一样了,只是一个黄头发一个黑头发。”

“我不让你剪短。”

“这一定有趣。长头发我已经厌烦了。夜里在床上时非常讨厌。”“我喜欢你的长头发。”

“短的你就不喜欢吗?”

“也许也喜欢。你现在这样子正好。”

“剪短也许很好。这样你我就一式一样了。哦,亲爱的,我这样的需要你,希望自己也就是你。”

“你就是我。我们是一个人。”

“我知道。夜里我们是的。”

“夜里真好。”

“我要我们的一切都混合为一体。我不要你走。我只是说说罢了。你要去,就去好了。不过要赶快回来。嘿,亲爱的,我一不和你在一起,就活得没有劲。”

“我永远不会走开的,”我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就不行啦。我再也没有任何生活了。”

“我要你有生活。我要你有美好的生活。但是我们要一同过这生活,不是吗?”

“现在你要我不留胡子还是留胡子?”

“留。留起来。一定会叫人高兴的。也许新年时就留好了。”“你现在想下棋玩玩吗?”

“我宁愿玩玩你。”

“不。我们还是下棋吧。”

“下了棋我们再玩。”

“是的。”

“那么好吧。”

我把棋盘拿出来,摆好棋子。外边还在落着漫天大雪。

有一次我夜里醒来,知道凯瑟琳也醒了。月亮照在窗户上,窗玻璃上的框子在床上投下黑影。

“你醒了吗?亲爱的?”

“是的。你睡不着吗?”

“我刚刚醒来,想到我第一次见你时,人差不多疯了。你还记得吗?”

“当初你是稍微有一点疯。”

“我现在再也不是那样子了。我现在挺好。你说挺好说得真好听啊。说挺好。”

“挺好。”

“哦,你真可爱。而我现在已经不疯了。我只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快乐幸福。”

“睡去吧,”我说。

“好的。我们同时同刻睡去。”

“好的。”

但是我们并没有同时同刻睡去。我还醒了好久,东想西想,看着凯瑟琳,月光照在她脸上。后来我也睡着了。
到了正月中旬,我的胡子留成了,这时冬季气候已很稳定,天天是明亮寒冷的白昼和凛冽的寒夜。我们又可以在山道上行走了。路上的积雪被运草的雪橇、装柴的雪车和从山上拖运下来的木材压挤得又结实又光滑。山野四下全给白雪遮盖,几乎一直遮盖到了蒙特勒。湖对面的高山一片雪白,罗纳河河谷的平原也给雪罩住了。我们到山的另一边去长途散步,直走到阿利亚兹温泉。凯瑟琳穿上有铁钉的靴子,披着披肩,拄着一根尾端有尖尖的钢包头的拐杖。她披着披肩,肚子看上去并不大,不过我们并不走得太快,她一疲乏,就在路边木材堆上休息休息。

阿利亚兹温泉的树丛间有家小酒店,是樵夫们歇脚喝酒的地方,我们也去坐在里边,一边烤炉子一边喝热的红葡萄酒,酒里面放有香料和柠檬。他们管这种酒叫格鲁怀因,拿这酒来取暖和庆祝取乐,那是再好也没有了。酒店里很暗,烟雾弥漫,后来一出门,冷空气猛然钻入胸腔,鼻尖冻得发麻。我们回头一望,看见酒店窗口射出来的灯光和樵夫们的马匹,那些牲口正在外边蹬脚摆头,抵御寒冷。马的口鼻部的汗毛结了霜,它们呼出的空气变成了一缕缕白气。回家上山的道路先是平整而滑溜,冰雪给马匹践踏成为橙黄色,这样一直到拖运木材的路与山道相交的地方。然后走到了盖着干干净净的白雪的山道上,穿过一些树林。傍晚回家的途上,我们两次见到了狐狸。

山居的景致很好,我们每次出去,都是尽兴而归。

“你现在胡子长得相当好看了,”凯瑟琳说。“跟樵夫们一式一样。你看到那个戴着小小的金耳环的男子没有?”

“他是个打小羚羊的猎人,”我说。“他们戴耳环,据说可以听得清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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