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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录 作者:东西-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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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你事业进步、家庭幸福!
  侄儿 曾广贤
  我把这封信丢进邮箱,过了两天,忽然觉得不妥,就跑到收发室去问:“寄给铁路赵山河的信发走了吗?”
  管信的人说:“这么一大堆信,我怎么知道是哪一封呀?”
  “是一个白信封。如果你看见上面写着赵山河收,请你退给我。我是装配车间的曾广贤。”
  “都已经投了,干吗还拿回去?”
  “信写错了。”
  “是吗?说给我听听,怎么个错法?如果错得有道理,我就退给你。”
  “本来是写信去跟赵山河道歉,但是我竟然骂自己不懂得隐瞒事实,同流合污,弄得她作风不正派反而有理了。我一直都堂堂正正做人,凭什么要隐瞒事实,同流合污,欺骗我妈?”
  管信的笑了起来:“好吧,下午你过来看看。”
  下午我再到收发室去打听,管信的说那信昨天已经寄走了。平时他们把信寄得慢吞吞的,这两天偏偏寄得快,真是撞鬼了。我垂头丧气地走回来,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马虎,八月十二号那晚可别再出这么幼稚的差错,那不会像一封信这么简单,弄不好要出人命。想着想着,我的脊背冒出了一层冷汗。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每天晚上我都闭紧眼睛,把即将发生的事情设想百遍、千遍……一遍又一遍,我仿佛早已逃了出去。
  八月十二号晚,我在上夜班之前,仔细地检查了钮扣、裤带,还特别把增高鞋的鞋带加固,确信再没漏洞了,才走进装配车间。做工做到九点四十五分,离下班还有一刻钟,我钻进了旁边的厕所。我贴近墙壁,轻轻一跃,劈开双腿,两个鞋尖分别撑住墙角和砖柱。可能是多次默想的原因,也可能是曾经有过摸进张闹宿舍的经验,我闭上了眼睛,双腿暗暗使劲,“噌噌噌”几下,头就碰到了天花板,手就抓住了气窗。我推开气窗,钻出去,双手吊在气窗上,胸口贴着墙壁往下滑,双脚小声地落到地面。我睁开眼睛,猫腰跑到第十六棵冬青树前,连根拔起那棵冬青树。扒开泥巴,我找到了井盖,用手指抠开,钻了进去。里面黑乎乎的,我听到水流的声音,闻到烂菜的气味。我再次闭上眼睛,凭感觉沿着流水的方向往前摸。
  摸了好长一段路,我听到流水急湍的声音,好像是出口了,便睁开眼睛。眼前一团黑,连自己的手臂都看不清。我估计着往前摸,手掌触到了冷冰冰的钢筋,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五根,一共有五根脚拇趾那么粗的钢筋拦住了去路,钢筋的间距不到一个拳头大。我抓住摇了摇,钢筋连动都没动。我以为就这么跑掉了,谁知去路早已被人封死,而且提前了十年,甚至二十年,也就是说我还没关进来,还没产生逃跑念头之前,这些钢筋早已在此等候。我还没有行动就已经失败,这是命呀!我蹲在臭水沟里想,难道就这么回去?要不就烂在这里面?恐怕还没有烂人家就追上来了。
  我很不情愿地往回爬,双手四处探去,竟然摸到了一个岔道。老天终于开眼了!我往岔道里爬,爬了三百七十六步,隐约听到“呜呜”的警报,前方出现了两束手指那么大的光。我朝着光快爬,警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我爬到那两束光的下面,抬头一看,那是一个井盖,光线是从它的两个小洞里漏下来的。一看就知道这是路灯下的井盖,我已经跑出来了。差一点我就发出了喊叫,但是我强行镇压心中的狂喜,让嘭嘭的心跳缓慢下来。我吸了几口气,双手托住井盖,用力往上一举,哐的一声,井盖升了上去。我双手抓住井沿,跃出地面,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就是诸葛亮也想不到,三支枪同时顶住我,手铐和脚镣锁住我的四肢。我的腿顿时发软,一屁股瘫痪在地。战士们把我拖过操场,扔进了单间囚室。 
  后来贾管教和李大炮他们告诉我,那晚我钻进排水道之后,警报就拉响了,所有的灯光全部打亮,劳改工厂里照得就像白纸,不要说人,就是蚊子恐怕也飞不过他们的眼睛。几个战士打开食堂的后门,冲到井口,用枪指着我钻进去的地方。战士们没有跟踪追击,只是拿枪指着。后来站久了,他们就找几张凳子坐下,但是枪口的方向始终没变。
  另一组战士跑到一座岗楼前,迅速围住一个地方。他们把灯光从岗楼上直接打到战士们的脚下,那也是一个下水道井盖,井盖上有两个小圆洞。三支冲锋枪悬在井盖上,战士们除了轮流瞄准,谁也不准说话。根据行动小组领导指示,战士们不用追击,因为这个下水道别的地方都已经堵了,只有这两头可以出来,如果我变不成空气,就别想跑出去。也是后来我才知道,追捕小组的总指挥叫麦浪涌,喜欢写古体诗,他命令战士们给我三小时,还跟管教领导达成一致意见:假如我回头,从冬青树那个口子出来,就不算我逃跑;假如我从岗楼这个口子出来,那就是百分之百的逃犯。想不到那个年头,那样的环境,还有这么浪漫的军人,竟然把紧张的追捕弄成一场考试,把那两个井口弄成答案A和B,让我选择。你想想,我在下水道爬,死里逃生。他们在我头顶上走,不时看一眼手表,像玩一场游戏。这一上一下,不是老天跟人类的关系,就是人类跟蚂蚁的关系。只可惜我这个笨蛋,竟然没听到命运的脚步声,竟然不知道这个岔道是由外面往院子里走的。我费尽心机钻了出去,又傻乎乎地往里爬,还一头从岗楼下钻出来。
  为此,我被加刑三年。好长一段时间,只要在操场碰上贾管教,我就马上立正,扇自己的耳光,说:“我错了。我不应该从岗楼下出来,应该爬回去,其实我已经爬回去了,只是没有坚持。我为什么不爬回去呢?我悔得牙齿都痛了。”贾管教说:“看来你还是没有真心悔改,这不是爬不爬回去的问题,而是你根本就不应该逃跑!”贾管教说完就走,把我摔在操场上,让我独自发呆。是呀,当初我为什么要逃跑呢?陆小燕不是劝过我吗?她劝我劝得都哭了,我也没听她的。我忽然思念起陆小燕来,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她不惜用告密来威胁我,这不是爱情又是什么?
  到了周末的会见时间,我主动要求加班。我已经从装配车间调到了最苦最累的翻砂车间,每天用铁水浇铸变速箱和发动机壳。身上穿的是粗厚的蓝衣裤,手上戴的是帆布手套,嘴上蒙着口罩,脚下穿着皮鞋,我跺了跺脚,皮鞋底很厚,如果早一点到翻砂车间,也许就不用陆小燕给我弄那双增高鞋了。有人叫:“麻赖,你发什么呆?火小了。”我拿起铁锹,往炉口里送焦炭,火苗把我的脸烤成了烧鸭的颜色。有人喊:“麻赖,铁水装满了。”我放下铁锹跑过去,跟李大炮抬起桶碎步前移,把整桶红彤彤的铁水灌进模具。有人嚷:“麻赖,怎么搞的,那些铁块比炉口还大,就这么扔进去呀?”我放下桶,举起锤子往下砸,堆着的铁块被砸得四处乱溅。那时候,我是车间里脑袋埋得最低的人,只要有人敢吩咐,我就敢往炉子里跳。砸铁声中,传来广播:“曾广贤,曾广贤,听到广播后请到二号接见室,有人来看你。”广播每个周末都这么喊,我在车间里加班,一次都没出去。后来广播里干脆喊:“曾广贤,曾广贤,陆小燕看你来了,请到六号接见室。”知道是陆小燕,我才像不合格的拖拉机那样不敢出厂。本来她只需再等我五年,可现在却无端地长了三年利息,这全都是因为我不听劝告的缘故。我哪还有脸见她!
  一个周末,广播里传来声音:“曾广贤,曾广贤,你爸看你来了,请到三号接见室。”我正在捡铁块的手一紧,手套被铁尖尖戳了一下,左手的食指头浸出血来。我从手套里抽出食指,用右手捏着,朝三号接见室走去。他终于看我来了,那个我曾经出卖过的人,那个不跟我讲话的人,那个我惟一的亲人,他终于来了,我的心里一阵狂跳,比能逃出去还要高兴。我低头走进接见室,抬眼一瞥,坐在对面的竟然不是我爸,而是陆小燕。她说:“广贤,你为什么躲我?”
  我说:“加……加了三年徒刑。”
  “知道了,不就八年吗?我还等你!”
  “别等了,再等八年,你的头发都白了。”
  “你好好看看,我有那么老吗?房子鱼说我比以前更嫩了更白了,她们说这是爱情的力量。”
  “你是比原来更漂亮了。其实你再等八年,也就三十出头,只是……”
  “只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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