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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勇文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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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也没有什么,”朴公答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老师北伐打龙潭那一仗吗?我受了炮伤。” 
  “是的,是的,我记得。”雷委员赶忙应道。 
  “那时还年轻,哪里在意,现在上了年纪,到底发着了,天寒的时候,腰上总是僵痛,电疗过几次,并不见效,我便到奚复一那里去抓了一帖药,服着好像还克化得动似的。”朴公说着,已经把那一碗汤药饮尽,然后又开始和雷委员对弈起来。下到二十手的光景,雷委员有一角被朴公打围起来,勒死了,他在盒子里一直抓弄棋子,想了差不多十来分钟才能下手。 
  “朴公——”他抬头时,发觉原来朴公坐在那里,垂着头,已经矇然睡去。他赶忙立了起来,走到朴公身旁,在朴公耳边,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朴公——” 
  “嗯?”朴公睁开了惺松的睡眼,含糊地问道,“该我下了吗?” 
  “朴公该休息了,打扰了一个下午,我想我还是先告辞了吧。恩师那边还有许多后事等我去了结呢。” 
  朴公怔怔地思索了半晌,终于站了起来说道: 
  “也好,那么你把今天的谱子记住。改日你来,我们再收拾这盘残局吧。” 
  朴公送雷委员到院子里的时候,雷委员再三请朴公止步,朴公并没有理会,径自往大门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却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对雷委员说道: 
  “下月二十五日,是你老师的‘七七’。” 
  “是的,朴公。” 
  “你老师那边打算在家里做呢?还是到寺里去呢?” 
  雷委员的脸上现出了难色,隔了半晌,终于说道: 
  “此事我跟家骥兄商量过了。他说他们几个人都是信基督教的,不肯举行佛教的仪式。” 
  “哦——”朴公点头沉吟道,“那么这样吧,那天由我出名,在善导寺替孟养念经超度好了。下月也是仲默的周忌,正好替他两人一齐开经,仲默的夫人也要参加的。” 
  朴公说着,又歪过了身子,凑到雷委员耳根下,低声说道: 
  “你老师打了一辈子的仗,杀孽重。他病重的时候,跟我说常常感到心神不宁。我便替他许下了愿,代他手抄了一卷金刚经,刚刚抄毕。做‘七七’那天,拜大悲仔的时候,正好拿去替他还愿。” 
  朴公说毕,赖副官已经把汽车叫过来送客,打开车门在那里等候着了。正当雷委员要跨上车的时候,朴公又招住了他,把他叫到跟前,对他说道: 
  “还有一句话,是你老师临终时留下来的:日后回大陆,无论如何要把他的灵柩移回家乡去。你去告诉他的那些后人,一定要保留一套孟养常穿的军礼服,他的那些勋章也要存起来,日后移灵,他的衣衾佩挂是要紧的。” 
  “是的,朴公,我一定照办。” 
  “唔——”朴公吟哦了一下,最后说道:“你老师生前,最器重你。他的后事,你多费点心。至于他那些后辈,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你担待些,不要计较了。” 
  “这点请朴公绝对放心。”雷委员向朴公深深地行了一个礼便跨进汽车里去。 
  “赖副官,开饭了吧。”朴公目送雷委员离开后,便吩咐赖副官道。 
  “是,长官。”赖副官连忙弯着腰做了个立正的姿势应道,然后蹒跚地走过去把大门关上。 
  朴公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冬日的暮风已经起来了,满院里那些紫竹都骚然地抖响起来。西天的一抹落照,血红一般,冷凝在那里。朴公踱到院子里的一角,却停了下来。那儿有一个三叠层的黑漆铁花架,架上齐齐地摆着九盆兰花,都是上品的素心兰,九只花盆是一式回青白瓷蟠龙纹的方盆,盆里铺了冷杉屑。兰花已经盛开过了,一些枯褐的茎梗上,只剩下三五朵残苞在幽幽地发着一丝冷香。可是那些叶子却一条条地发得十分苍碧。朴公立在那几盆萧疏的兰花面前,背着手出了半天的神,他胸前那挂丰盛的银髯给风吹得飘扬了起来。他又想起了半个世纪以前,辛亥年间,一些早已淡忘了的佚事来,直到他的孙子效先走来牵动他的袖管,他才扶着他孙子的肩膀,祖孙二人,一同入内共进晚餐。 






白先勇 》》 金大班的最後一夜

        金大班的最後一夜


            当台北市的闹区西门盯一带华灯四起的时分;夜巴黎舞厅的楼梯上便响起了一阵杂沓的
高跟鞋声;由金大班领队;身後跟著十来个打扮得衣履风流的舞娘;绰绰约约的登上了舞厅的
二楼来;才到楼门口;金大班便看见夜巴黎的经理童得怀由里面窜了出来,一脸急得焦黄,搓
手搓脚的朝她嚷道:

    “金大班,你们一餐饭下来,天都快亮喽.客人们等不住,有几位早走掉啦.。

    “呦,急什麽?这不都来了吗?”金大班笑盈盈的答道,“小姐们孝敬我,各各争著和
我喝双杯,我敢不生受她们的吗?”金大班穿了一件黑沙金丝相间的紧身旗袍,一个大道士
髻梳得乌光水华的高耸在头顶上;耳坠,项链,手串,发针,金碧辉煌的挂满了一身,她脸
上早已酒意盎然,连眼皮盖都泛了红。

    “你们闹酒我还管得著吗?夜巴黎的生意总还得做呀!”童经理犹自不停的埋怨著。

    金大班听见了这句话,且在舞厅们口煞住了脚,让那群唧唧呱呱的舞娘鱼贯而入走进了
舞厅後,她才一只手撑在门柱上,把她那只鳄鱼皮包往肩上一搭,一眼便睨住了童经理,脸
上似笑非笑的开言道:“童大经理,你这一箩筐话是顶真说的呢,还是闹著玩,若是闹著玩
了,便罢了.若是认真起来,今天夜晚我倒要和你把这笔帐给算算.你们夜巴黎还要做生意
吗?。

    金大班打鼻子眼里冷笑了一声,“莫怪我讲句居功的话:这五六年来,夜巴黎不靠了我
玉观音金兆丽这块老牌子,就撑得起今天这个场面了?华都的台柱小如意筱红美是谁给挖来
的?华侨那对姐妹花绿牡丹粉牡丹难道又是你童大经理搬来的吗?天天来报到的这起大头
里,少说些也有一半是我的老相识,人家来夜巴黎花钞票,倒是捧你童某人的场来的呢!再
说,我的薪水,你们只算到昨天.今天最後一夜,我来,是人情,不来,是本份.我说句你
不爱听的话:我金兆丽在上海百乐门下海的时候,只怕你童某人连舞厅门槛还没跨过呢.舞
场里的规矩,那里就用得著你这位夜巴黎的大经理来教导了?。

    金大班连珠炮般似的把这番话抖了出来,也不等童经理答腔,迳自把舞厅那扇玻璃们一
摔开,一双三寸高的高跟鞋跺得通天价响,摇摇摆摆便走了进去,才一开们,便有几处客人
朝她摇著手一叠声的”金大班″叫了起来.金大班也没看清谁是谁,先把嘴一咧,一只鳄鱼
皮皮包在空中乱挥了两下,便向画妆室里溜了进去。

    娘个冬采!金大班走进化妆室把手皮包豁琅一声摔到了化妆台上,一屁股便坐在一面大
化妆镜前,狠狠的啐了一口.好个没见过世面的赤佬!左一个夜巴黎,右一个夜巴黎.说起
来不好听,百乐门里那间厕所只怕比夜巴璃的舞池还宽敞些呢,童得怀那付嘴脸在百乐门掏
粪坑未必有他的份.金大班打开了一瓶巴黎之夜,往头上身上先乱洒了一阵,然後对著那面
镜子一面端详著发起愣来.真正霉头触足,眼看明天就要做老板娘了,还要受这种烂污瘪三
一顿乌气.金大班禁不住摇著头颇带感叹的余了一口气.在风月场中打了二十年的滚,才找
到个户头,也就算她金兆丽少了点能耐了.当年百乐门的丁香美人任黛黛下嫁棉纱大王潘老
头儿潘金荣的时候,她还刻薄过人家:我们细丁香好本事,钓到了一头千年大金龟.其实潘
老头儿在她金兆丽身上不知下过多少功夫,花的钱恐怕金山都打得起一座了.那时嫌人家
老,又嫌人家有狐臭,才一脚踢给了任黛黛.她曾对那些姐妹淘夸下海口:我才没有你们那
样饿嫁,个个去捧棺材板.可是那天在台北碰到任黛黛,坐在他男人开的那个富春楼绸缎庄
里,风风光光,赫然是老板娘的模样.一个细丁相发福得两只膀子上的肥肉吊到了柜台上,
摇著柄檀香扇,对她说道:玉观音,你这位观音大士还在苦海里普渡众生吗?她还能说什
麽?只得牙痒痒的让那个刁妇把便宜捞了回去.多走了二十年的远路,如此子下场,也就算
不得什麽轰烈了.只有像筱红美她们那种眼浅的小婊子才会捧著杯酒来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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