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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旅店-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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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是我想的,通过他们现在惊慌的表情。

  你在这里,你吓死妈妈了。我还以为你……她看着我喘着气说,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你这儿真漂亮。我说。

  她听出我的阴阳怪气,立刻为她在我面前的阔绰解释:这是今年才搬来的,为了让你有好的学区。

  我冲她耸耸肩,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我们并没有多少钱。她又说。

  看看,她竟然和他“我们”起来了。她的身上昨晚那种最本质的快乐还余兴未劲毫无遮拦地绽放着。

  我来月经了。我说,我的语气平淡而富有经验。我想,我这辈子都要用这种语气与你说话了,我自己能行。

  哦,哦,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不知道如何应付一个青春期的女儿,她对我的全部记忆都停留在六年以前。她说,那妈妈要给你准备一下了。

  她越是不知所措,我就越要表现沉稳:我已经这样做了。

  她又“哦”了一声,然后蒙昧而热切地说:我们小歌变成大姑娘了。

  我才不要长大呢。

  她的丈夫走来。瘦高、谢顶,连眉毛也谢了,稀松一撮,也许根本没有长出过。坚挺的啤酒肚使上衣短了一截似的,露出多毛的四肢,敞开的睡衣露出旺盛的胸毛,睡衣的扣子是加缝过的。一定是我妈妈缝的。每次新买的衣服,她都要再缝一次扣子。扣子定死的,笨拙不灵活。这是我妈妈缝的扣子的特色。我为她在他身上遗留下的不贤惠高兴,觉得自己早他们一步看出他们之间的问题。

  那是我第一次正眼面对我妈妈的丈夫,觉得他并不像爸爸一家描述的那样面目可憎。他只是有点秃头,别的和我所认识的老外没有两样。

  他很快地走到了我的对面,冲我笑了笑,与我妈妈分享着同一种的愉悦。他为我打开大人世界的神秘:你和我妈妈做完那种事情后,还好意思对我笑得如此清纯。大人是这样健忘,这样无所谓。但我得承认他有一个好的笑容,清新朴实的,勤劳的庄稼人面对田地才有的笑容。原来这个快乐可以让他心情这么好。

  当我们这样目光对目光,他立刻感觉到某种锋芒。他半蹲下来对我说话——和一个像我这样的孩子谈话绝非易事——他很快地察觉到这一点。他在我身上完全看不见一个十二岁孩子的开朗与天真。他装得和蔼可亲,装得和我平起平坐。他并不在乎我是否听懂,只在乎他表达了这些意思,从而使他自己有个角色。

  我偏不让他有角色,我转向对我妈妈说话。这就是他的处境。

  妈妈为我的不吃哄向她丈夫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过脸对我说:你到现在连一个招呼都没打过。

  我奶奶教我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语气很无辜,同时很挑衅。

  她动怒地叫:我也算是陌生人吗?

  原来,她恼的是这个。

  我一直没有叫她,直到我上学为止。


第三章 哑巴海伦的校园生活(1)


  中国也好,美国也好,十来岁的孩子都是以学校为圆心做圆周运动。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被叫作爱丽丝或者安琪尔,我看起来就不像叫这种名字的人。最后我还是有了一个英文名海伦,大卫起的。这个名字像我的中文名字一样,也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就叫上了。大家以为这样可以使我在美国的生活容易些。

  海伦?是不是那个又聋又哑的海伦?在去学校的路上我问妈妈。

  妈妈说:起个英文名就是让那些老外叫起来方便些。其实妈妈还是喜欢你的中文名。宋歌这名字按美国的人叫法就成了歌颂。这名字多好,中国人叫起来响,美国人叫起来也响。妈妈当年给你起这个名字真是有先见之明呀。

  我一听就火大,倒好像她的叛逃蓄意已久。打我出生时就心怀鬼胎,让我的名字左右逢源。

  妈妈放我下车前只教了我一句英文:请问厕所在哪里?

  学校的校徽是一只狗。许多年后的今天想起来这真不是个好兆头。当时只是觉得换在中国我们只会用龙啊凤啊的吉祥物,绝对不会用狗。狗在中国只能用来骂人。

  学校大楼像一座久无人用的库房,庞大而简陋。大片大片的草坪,整理得很规矩,营养充足绿得纯正。隐约听见笑声和尖叫,是那种单调一致的尖叫:“太棒了!”“酷!”不远处一定有一片操场,我想。果然拐弯处就是。厚实的外套搭在看台上,笑声与尖叫声随着球起球落,此起彼伏。仍然是那种单调的蹦单词的尖叫,哪里的少年都一样,兴奋到极点却只是这样尖叫着丢出一两个简单的词汇,有时干脆就是一个语气词“哇呜”。好像词汇越贫乏,激情越澎湃。少年人才有的体力充沛不需要经大脑的尖叫声,让我真正从妈妈的城堡里出来,心情随着他们的单调的尖叫声丰富起来。

  可是很快就发现这些与我无关。那种少年人气息只是使我得到片刻虚幻的归属感,那其实是属于美国孩子的。我的黑头发就像混入黄豆的黑芝麻,自己都觉得站错了地方似的。

  一个球滚到我脚边。他们冲我嚷嚷着什么,也许是叫我让开,也许是叫我把球还给他们,我一句也听不懂。我的听不懂似乎更加激怒了他们,他们对我伸出了中指。

  我虽不懂英语,不知道伸中指的具体含义,但却感觉到了它的侮辱与残忍。听不懂老虎的话,难道就看不出老虎打算吃你吗?我是谁?我是哑巴海伦,甚至连顶嘴的能力也没有。我对他们吼叫了一声,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而是一个十二岁孩子被人欺负时本能的反应。

  我的吼叫果然引来了同类的呼应。远处走来一个东方女孩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人没到,那目光先到达了。她用英文问我:新来的?哪里来的?这句话我正好听懂了,我连忙告诉她我是从中国来的。她立刻改说中文:我也是从大陆来的。我才知道自己的国家在这里一般被称为大陆。她接着说:不用怕。有我呢。

  她冲篮球场用她的白眼睛反咬了他们一口。冲我伸中指的其中一个男孩子上前来。她一挥手,空荡的场地上平白地冒出一帮子人马来,眼里是一致的能咬人的光。球场上的那些人立刻就吓走了。她也转身离开。我追问她的名字,她对我浅浅如花般地一笑,像武侠小说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一样,做了好事不留名。我在后面痴情地问:我叫宋歌,你呢?这时她蓦然回首轻轻吐出一个名字“安妮”。这个名字在我第一天的美国校园生活里,就像上帝的名字一样。

  我想告诉老师我被人欺负的事情。座位很硬,前面男生的高大把我逼出个挺胸收腹的优雅姿势。老师的脸就在他的头上露出一小块。整整一节科学课,只知道老师的嘴在动,一句也听不懂,一句也不会说。我一下成了一个既聋又哑的残疾儿童。耳朵嘴巴全是虚设,没有用的。就像我童年许多漂亮衣服的假口袋一样,外面看起来是好的,却只是装饰品。我真的成了那个著名的海伦了。

  课后我用结巴的英语讲了声“teacher(老师)”,老师回过头来含着一个得体的职业化的笑容对我说:哟,我的小宝贝,你不可以管我叫“老师”,就像你不可以管邮递员叫“邮递员”一样。那是非常不礼貌的。我是有名字的。你可以叫我米雪。哟,对了,你要对我说什么?

  对于眼前这个来自贫穷国家的小哑巴,她就像一位仁慈的贵妇人,连她的微笑都是一种施舍。我想告诉她在我们中国叫老师名字才不礼貌呢。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几个英语单词在她的仁慈面前全面瓦解,还没有出口自己就放弃了。

  我支支吾吾一会儿,突然讲出妈妈教我的那句英语:请问厕所在哪里?

  我躲进厕所里大哭了一场。我想要是安妮在就好了。

  再次见到安妮是在放学的时候。

  大卫来接我,海伦今天过得怎么样?他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吐字清楚,英语不好的人也能听得懂。宋歌,我匆忙地纠正他,不满他擅自给我起个名字还煞有介事地使用起来,同时我慌张地向四周望去。他往我身后一站我就很不好意思,担心人家好事的目光,但并没有人看,这是一个对各种生活方式都不好奇且不过问的地方。只有安妮悄悄问我:他是谁?他是,他是,我突然哑住了。他是谁?这个我来美国问的第一句话,现在倒考倒了我。她善解人意地说:你爸爸妈妈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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