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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 作者:冯积岐-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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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永达来到第三队的时候,田水祥正在用水瓮里的水洗鼻子上的血。他问马英年为啥事打架?马英年说:“狗日的田水祥胡捣乱,把纸蛋儿毁了。人家忙了半晌,他一把给搅烂散了。”田水祥说:“谁是狗日的?你才是狗日的。”马英年说:“你披着被子上天哩——张得没领啦。还想挡住道?”田水祥说:“我把你这个古董万货就没在眼里放。”祝永达看了一眼满脸污脏的田水祥说:“不要吵了。”田水祥在脸上抹了一把,又要向马英年跟前冲,被祝永达拦住了。祝永达一句也没责备田水祥,把马英年和领导小组的三个人叫到饲养室外边去,重新做阄。
  在第二轮的抓阄中,赵烈梅不叫田水祥抓,田水祥不,他偏要抓。他的手伸进那个粗瓷碗里去,抓了一个纸蛋儿,打开看时,又是地头的那块。田水祥将抓到手的纸蛋儿一扔,抬脚就要走。祝永达喊住了他。自从祝家把三间半厦房让给了田水祥,田水祥一直很感激祝永达,对他也有了几分尊敬。祝永达一声喝喊,他就回来了,田水祥极其沮丧地说:“我倒了八辈子霉了。”田玉常说:“水祥,你不要耍赖了,大腾腾的一个男人,咋屙不下一块硬屎呢?”田水祥说:“你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事情没遇到你头上,你出来拉大腔?”祝永达问他:“得是不想要地头的那一块?”田水祥说:“不要。”祝永达从父亲手里要过来父亲抓的纸蛋儿一看,给了田水祥:“我爹抓的在地中间,咱俩家换了,不要影响生产队里分地。”田水祥脸红了:“不行,那咋行呢?我咋能要你家的地呢?”赵烈梅说:“永达你不要那样,纸蛋儿是他抓的,不是谁定给他的,算了吧,就按纸蛋儿上的号码栽地,我没意见。”赵烈梅一表明态度,田水祥无话可说了,他只好要了地头上的那块地。一回到家,赵烈梅就对田水祥破口大骂:“你真是羞你烂先人哩,你把我的人给丢尽了。当着那么多人做出来进去的事,要脸不要脸?”田水祥说:“不是我没皮没脸,我不想叫他们顺顺当当地把事弄成。”赵烈梅说:“你真是个掂不来,你能把分地的事挡住?再不要丧德了。”田水祥一看赵烈梅躁哄哄的,不再争了。他从墙上摘下来那根鞭子,站在院子里乱甩。赵烈梅走过去要夺鞭杆。他赶紧住了鞭子,将鞭子重新挂在檐墙上。挂着的鞭子跟冬天的太阳一样,没有劲道。
  到了下午,江涛和祝永达正在召开支委会,第七队的队长田得安急急地跑来了,祝永达一看他那神色,就知道又出什么事了。田得安说:“瞎了瞎了,队里的家当叫人吃乱饭了。”江涛说:“你说清楚,咋吃乱饭了?”田得安说:“领导小组里的几个人正在研究给农具估价,乃娃、狗剩几个人砸开了保管室的门,想拿啥就拿啥,扬场锨、皮绳、扫帚、口袋,还有些小家具被人抢了个光,没有抢到手的人就进了饲养室背轭头(牲口的套具)。马根喜把饲养室里的推车推走了,他说,入社那年,他家入了一辆推车,还有一辆大车,现在要分,这些家具就该归还给他。”江涛说:“现在是搞生产责任制,搞承包,不是分生产队里的浮财,更不能搞反攻倒算。”田得安说:“我们几个说的话连屁事都不顶。”江涛给祝永达说:“散会吧,咱去七队看看。”
  江涛和祝永达到了第七队,当即召开社员会。庄稼人一上会场便一窝蜂地吵开了,当年入社时没有多少财产的贫农、下中农坚持不分地,不分农具。当年入社时有土地有农具的中农和上中农都是一个腔调:要自己的农具,要自己的土地。等大家吵吵嚷嚷够了,江涛又一次讲了一遍中央的有关政策,他再次强调,搞责任制不是解散生产队,不是把合作化以前的土地和农具归还给大家。搞责任制是为了解决庄稼人的吃饭问题,发展生产力。这些话他已说过好多遍了,有些人就是听不进去。他问大家,究竟愿意不愿意搞责任制?没有人说愿意,也没有人说不愿意。祝永达叫大家把农具先退回来。他说:“既然大家不愿意搞,土地就暂时不分了,农具也不分了,明天大家照常在生产队里去挣工分。”把农具拿回家的农民一听不搞责任制了,就把农具退回来了。
  阴历四月初,其他生产队的土地承包都结束了,只剩下第七队没有搞。七队的社员们一看,松陵村人都准备各自收割各自的庄稼,他们到大队里来找到祝永达,说他们要搞责任制。夏收前,七队也搞完了。
  十七
  祝义和和田水祥以及田玉常三家分了一头牛。没有喂牛的地方,祝义和把自己家里堆放柴火和农具的小房间腾出来,盘了一个牲口槽,作为饲养室。三家人说好了的:轮流喂养,一家喂养一个月。
  第一个月,由祝义和喂养,牛的草料也由祝义和负担。由于牛棚窄小,铡的短麦草堆放不了多少,每隔五六天就要铡一次麦草。每次铡草,赵烈梅就主动来了。祝义和入草,赵烈梅按铡把。赵烈梅有力气,干什么活儿都是把式,她铡的草很细很匀。这一头牛不但没有给祝义和增加什么负担,反而使他觉得喂牲口是个乐趣。
  轮到田水祥喂牲口了,田水祥不管不问,他在当队长的那些年就没有喂过牲口,喂牲口是个外行不说,连草也不会入。他只和赵烈梅铡过一次草,他的双手把捋齐的麦草把不紧,入进铡口的草一把长一把短,赵烈梅还得操心铡了他的手指头。后来,每次铡草,赵烈梅就请祝义和来入草。
  每天黑地半夜里,赵烈梅要来到祝义和家里给牛拌一槽草。已经到了冬天,空气干燥冷冽,半夜里,西北风如同鞭子一样抽。祝义和不忍心叫赵烈梅为那一槽草而起来受冻,他给赵烈梅说:“晚上那一槽草,你就不用来拌了,我来经管牲口。”赵烈梅说:“牲口是咱三家的,你给了牲口棚,没要一分钱,再叫你喂牲口,我们两家不是白使唤吗?”对于祝义和来说,临睡前,给牛拌一槽草也不是太劳累,再说,人老了,瞌睡少,少睡一会儿也无妨。有几个晚上,赵烈梅半夜里起来的时候,祝义和已经给牛把草拌好了,赵烈梅觉得过意不去,每天天一黑就守在祝义和家,守到十二点以后,给牲口拌一槽草再回去。天这么冷,祝义和怎么忍心叫赵烈梅守在牲口棚里呢?他们把赵烈梅叫到房间里来,叫赵烈梅坐在被窝里暖和。赵烈梅说她不冷,赵烈梅不上炕,她坐在脚地的板凳上纳鞋底,她的脚冻得实在不行了,就到院子里去走一走。这样一来,祝义和两口子都睡不成觉了,吕桂香就把隔壁祝永达住的那间房子门给赵烈梅开开了,她叫赵烈梅坐到祝永达的炕上去纳鞋底。赵烈梅没有推让,就上了炕。
  祝永达每天忙着大队里的事情,每天回来得很晚,有时候,等赵烈梅给牲口拌上草以后,他还没有回来。至于说,赵烈梅是什么时候走的,祝义和和吕桂香就不知道了。
  那天晚上,祝永达在医疗站的祝正平那里喝了点酒,喝得有点多了,他脚步踉跄地回到了家,进了门,没有开灯,就上炕睡觉了。恍惚中,他觉得有人给他解纽扣,他问是谁,赵烈梅说:“你小声点,我是烈梅。”原来,赵烈梅在祝永达的房间里呆过几个晚上以后,摸清了祝永达的作息规律。那天晚上,她给牛拌了一槽草,没有当即回去,站在祝义和两口的窗户下听了听,这老两口都已经睡下了,就钻进祝永达的房间,和衣躺在了被窝里,睁大眼睛等待着祝永达回来。爱情使赵烈梅毫无顾忌、胆大如天。她渴望祝永达的亲吻,渴望祝永达的搂抱,渴望祝永达的温存。被爱折磨的女人往往像一团火,她在炙烤着她心爱的人的同时,也炙烤着自己。这一年多来,她常常在焦渴之中,但又找不到适当的机会。有时候,她就在黑地半夜里跑到大队里去,偷偷地站在窗外向房子里窥视,只要她看一看祝永达,心里也舒服了。她知道,祝永达在大队里干上了事情,确实是太忙了,既然机会来了,她就不能放过,在祝永达家里喂牛,正是她和祝永达约会的最好不过的机会。她被一厢情愿的想法所驱动,所折磨。祝永达一听是赵烈梅,酒意醒了大半。他赶紧爬起来,下了炕,穿上了鞋,拉亮了灯。
  “你咋在我的房子里?”
  “咋啦?我就不能来?”
  “你快回去,我要睡觉了。”
  “我不回去。”
  祝永达的酒意全消。他知道赵烈梅是来给牲口拌草的。
  “你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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