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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漫游拉连河 作者:万方-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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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糊糊之中麦夫惊醒过来,感觉口渴异常,但他只是在脑子里想像着水流进干渴的喉咙时的畅快,身子却动弹不得。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操,黑灯瞎火的干吗哪!”话音中三良已经进屋。 
  麦夫坐起来,有点心慌。 
  “点上灯!”三良命令道。他本想逗逗麦夫,可不知怎么搞的一下就把信拿出来了。 
  麦夫的脸在灯火里忽明忽暗,看着三良手上的信,却没有接。 
  “你要不要?”三良问。 
  “我的?” 
  “废话。” 
  麦夫这才伸手把信拿过来。他看着信封上面的字,就像是不认识,左看右看。 
  “谁的信?”三良问。麦夫没有回答,什么也没听见。他撕开信封,手指头像一只小虫子一口口整齐地咬,三良看着挺有意思。信只是一页纸,麦夫却看了好半天。在他看信的时候,三良仿佛觉得有一只大钳子轻轻地夹着自己,不能随意乱动似的。 
  他默默地点上一支烟,抽起来。 
  钟函娟秀的小字就像她细微的说话声,她告诉麦夫她和麦子一切都好,麦子面临下农村插队的问题,但是由于她只有这一个子女,而她已经离婚,孤身一人,所以学校工宣队会考虑让她留城的。如果真能如愿那就谢天谢地了。你呢?她写到,在那里过得了吗?要当心身体,能当心尽量当心。你我都应该明白,无论如何总要过下去的。我收拾箱子发现了你的皮背心,要不要寄去?你怎么吃饭?这句话写完又被划掉。就写这些吧,我要去买煤了。希望你自己保重。 
  在信纸的下方麦子的字又大又圆:爸爸,送你一句诗: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希望你乐观一些。再见。 
  油灯的油不多了,一股黑烟直往上蹿。 
  “谁的信?”三良忍不住又问。 
  麦夫摘下眼镜,抹了抹眼睛,三良吃惊地想,死人啦? 
  “出啥事儿啦?嘿!问你哪!” 
  麦夫还是不出声。三良急了,一抬手把信从麦夫手里抽走,凑到油灯下看了一遍。看完信他又看看麦夫,盯住他问:“这是谁呀?” 
  那天晚上李三良知道了麦夫的老婆姓钟,叫钟函,因为麦夫有问题和他离婚了。麦夫说不怪她,自己的罪孽实在太重,是敌我矛盾。三良没出声,但心里在冷笑。 
  麦子是麦夫和钟函的女儿,她是个非常好的孩子。由于有麦夫这样的爸爸她受了很多连累,现在可能会好些了。 
  三良想不出麦子能有多好,连亲爹都不认。可他没说出口。他看着老麦头儿把信认真地叠好,小心地放进上衣口袋里,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儿堵得慌。 
  麦夫送三良到门外,连声地谢他,最后还鞠了个躬。 
  三良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甩开大步离开麦夫的小屋,在心里边说,别操他妈了,去他妈的吧……,他自己也没弄明白这话是冲谁说的。 
  那天早晨马椿才跑得气喘吁吁,来告诉马大歧北京来人了!是来抓马大歧的!人刚到公社,说是带着馏子。马大歧翻身从炕上跳到地上,他没说更多的话,只说椿才,咱哥俩以后再说,这会儿我是来不及谢你了。 
  马椿才的长脸有些发灰,大张着嘴,露出一口黄牙:“咋、咋整?” 
  马大歧飞快地扫了三良一眼:“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三良把自己全部的钱都掏出来,马大歧拿了整数,把零的留给他,然后出门就钻了高粱地。马椿才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追了几步又转回来,看见三良愣愣地站在屋当中。 
  “咋整的,操,犯啥事了?” 
  三良惊醒过来,一屁股坐到炕上,身子往后一倒。“没啥事儿,丫去年杀了四个人。” 
  “真事儿咋的?”马椿才的声儿都变了。 
  三良斜眼瞪着他:“嘿,快接着,眼珠子要掉啦!” 
  “啥?”马椿才根本没听懂。 
  三良放声大笑,笑得身子乱颤。这样一来他心里就不那么紧张了。 
  后来得到的消息是,确实有人到公社来调查马大歧的情况,据说有个犯人从青海大狱里跑了,过去和马大歧是一伙的。警察没到吆喝铺来,就回去了。可马大歧一直没露面。 
  李三良一个人挺闷的,一时又想不好能上哪去。他为马大歧担心,不知道这丫挺的躲哪儿去了,会不会被抓了?又想,那天他俩要是一直坐火车回北京就好了,可也难说,说不定没进家门就让雷子铐走了。这么说,吆喝铺还是个好地方。 
  傍晚时分,三良又溜达到拉连河,他总觉得马大歧八成过河跑了,因为他记得在哪看到过有这么一说,隔着水狗就闻不着人味儿了。 
  西边天上布满一团团硫磺色的云,浑圆的云头镶着金亮的光边,三良越走越觉得痛快,觉得天高地大,不由唱起歌来。 
  “凄惨啊,荒凉的东北疆,你为什么这样荒凉……” 
  “走遍了万水千山,尝尽了苦辣甜酸……” 
  “流浪的人归来,鲜花满地开……” 
  “白兰白兰朵朵儿香,人们的青春和花儿一样……” 
  三良一首接一首唱得来劲,忽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猛回头看见麦夫朝他走来。 
  “你的歌唱的真好听,把我引来了。”麦夫衣冠不整,镜片反射金光。 
  三良有点不好意思,“干吗呀老麦同志,又想人格丫路死拉死拉的?” 
  麦夫笑了,“死拉死拉的不想,咱们开路一妈斯。” 
  他们俩走向高高的河岸,这时西天已经红透了,河水像流淌的金属溶液。麦夫站住,默默地望着红通通的拉连河。 
  “我说,那天你真把我吓一跳。”三良想起上一次的情景,“我就纳闷儿你站那儿想干吗,闹了半天想跳河,你倒是找个能跳的地方呀!” 
  麦夫静静地叹了口气:“是啊,我是个怕死的胆小鬼。” 
  一句话把三良憋住了。两个人都不再出声。天边的云团渐渐变为青灰色,但整个天空仍然被金色的薄雾笼罩。他们走到一块平坦的空地上坐下来。 
  “多好哇,这天空。”麦夫轻声说。 
  “你说啥?啥好?” 
  “你看嘛,天空,像奇迹一样。” 
  三良一点也弄不懂什么是奇迹,只是看见天上冒出了一颗星星,过一会儿就有了好几颗。 
  四周的光线越来越暗,一只鸟在河对岸叫了两声。 
  “你闻。”麦夫说。 
  “啥?” 
  “这空气……” 
  三良朝麦夫扫了一眼,发现老麦头儿闭起眼睛,鼻孔一张一张地使劲吸气,他看得直想笑。 
  麦夫睁开眼,像忽然醒过来,“知道吗,天使呼吸的就是这种空气。” 
  三良笑出了声儿,“啥使啊,没听说过。” 
  麦夫望着三良,眼镜闪闪发亮,“你多大了?” 
  “十六。” 
  “哟,那咱俩整倒个个儿。我六十了。” 
  “你都写点啥玩艺儿呀?”三良忽然想知道。 
  麦夫微微有些吃惊,“我?我写的都是毒草,有毒的东西。” 
  “真的?”三良乐了,“毒死多少人?” 
  “我不知道,真是不知道,不知道我是不是做了很多的坏事儿,”麦夫顿了一下,“是不是一个坏人……” 
  “就你,不是看不起你,你敢干什么!” 
  麦夫看三良一眼,“说得对,我连死都不敢。” 
  听到麦夫又说这种话,三良有些生气了,“死个鸡巴!活着多好。” 
  “是吗?你怎么知道死就不好,你又没死过。” 
  三良感觉被问住了,一对小眼睛眨巴眨巴说不出话来。他们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暮色更浓了,天上的星星也越出越多。 
  “三良,你家里有什么人呢?” 
  “我爸,还有弟兄两个,还有一个姐。” 
  “你妈妈呢?” 
  “没了。” 
  “哦,对不起。” 

3

  李三良告诉麦夫他爸是煤铺送煤的,他妈没工作,打小时候他妈身体就不好,一直撑着,后来撑不过去了。兄弟一个跟姨过了,还有一个腿有残疾,在家呆着。姐姐有对象了,是工厂的,可能快结婚了吧。 
  三良说话的时候扁平的脸上毫无表情,像是说别人的事儿。“我妈不在了,反正我也不靠家里他们谁,这辈子就那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呢?”麦夫很认真地问他。 
  “活着就得了。” 
  麦夫的心隐隐作痛,“是啊,活着,可活着又是为什么呢?”这回他并不是问三良。 
  “你说活着为什么。”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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