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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7c照世杯 作者:清.酌元亭主人-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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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借票人屠三醉,今因乏用,借到老欧处白银六百两。俟起家立业后,加倍奉偿。恐后无凭,立此借票存照。

  欧滁山呆了,道:“我被这老贼拐去了。”又想一想道:“前日皮箱放在内屋里,如何盗得去?”又转念道:“他便盗我六百金,缪奶奶身边,千金不止,还可补偿缺陷。”急急收拾行李,要回保定。争奈欠了饭钱,被房主人捉住。欧滁山没奈何,只得将被褥准算,主仆两个,孤孤寂寂,行在路上,有一顿没一顿,把一个假名士,又假起乞丐来了。

  趱到保定,同着鹘渌入城,望旧寓走来。只见:

  冷清清门前草长,幽寂寂堂上禽飞。破交椅七横八竖,碎纸窗万片千条。就像过塞无人烟的古庙,神鬼潜踪;又如满天大风雪的寒江,渔翁绝迹。入其庭不见其人,昔日罗帏挂蛛网;披其户其人安在,今朝翠阁结烟萝。

  欧滁山四面搜寻,要讨个人影儿也没得。鹘渌呜呜的又哭起来。欧滁山问道:“你哭些甚么?”鹘渌道:“奶奶房里使用的珠儿,他待我情意极好,今日不见了,怎禁得人不哭?”欧滁山道:“连奶奶都化为乌有,还提起甚么珠儿?我如今想起来了,那借票上写着屠三碎,分明是说‘三醉岳阳人不识’,活活是个雄拐子,连你奶奶也是雌拐儿。算我年灾月厄,撞在他手里。罢了!罢了!只是两只空拳,将甚么做盘缠回家?”鹘渌道:“还是去寻姜老爷的好。”欧滁山道:“我曾受过恩惠,反又骂他,觉得不好相见。”鹘渌道:“若是不好相见,可写一卦书去,干求他罢了。”欧滁山道:“说得有理。”仍回到对门旧寓来,借了笔砚,恳恳切切写着悔过谢罪的话,又叙说被拐致穷之致。鹘渌忙去投书。姜天淳果然不念旧恶,又送出二十两程仪来。欧滁山制办些铺盖,搭了便船回家。

  一路上少不得嗟叹怨眼,谁知惊动了中舱内一位客人。那客人被他耳根聒得不耐烦,只得骂了船家几句,说他胡乱搭人。船家又来埋怨。欧滁山正没处叫屈,借这因头,把前前后后情节,像说书的一般,说与众人听。众人也有怜他的,也有笑他的。独有中舱客人,叫小厮来请他。欧滁山抖一抖衣服,钻进舱去。客人见欧滁山带一顶巾子,穿一双红鞋,道是读书的,起身来作揖,问了姓氏。欧滁山又问那客人,客人道:“小弟姓江,号秋雯,原籍是徽州。因今岁也曾遇着一伙骗子,正要动问,老丈所娶那妇人,怎的一个模样?”欧滁山道:“是个不肥不瘦的身体,生来着实风骚,面上略有几个雀斑。”江秋雯笑道:“与小弟所遇的不差。”欧滁山怒目张拳道:“他如今在那里?”江秋雯道:“这是春间的事体,如今那个晓得他的踪迹?”欧滁山道:“不知吾兄如何被骗的?”江秋雯道:“小弟有两个典铺,开在临清。每年定带些银两去添补。今春泊船宿迁,邻船有一个妇人,看见小弟,目成心许。将一条汗巾掷过来。小弟一时迷惑,接在手中,闻香嗅气。那妇人不住嬉笑,小弟情不自禁,又见他是两只船,一只船是男人,一只船是女人。访得详细,到二更天,见他蓬窗尚未掩着,此时也顾不得性命,跳了过去。倒是那妇人叫喊起来,一伙仆从促住小弟,痛打一顿,骗去千金才放。小弟吃这个亏,再不怨人,只怨自己不该偷婆娘。”欧滁山道:“老丈有这等度量,小弟便忍耐不住了。”江秋雯道:“忍耐不住便怎么?小弟与吾兄同病相怜,何不移在中舱来作伴?”自此,欧滁山朝夕饮食,尽依藉着江秋雯。到了镇江,大家上岸去走走。只见码头上,一个弄蛇的叫化子,鹘渌端相一遍,悄悄对欧滁山说道:“这倒像那三太爷的模样哩。”欧滁山认了一认,道:“果然是三太爷。”上前一把扯住,喊道:“捉住拐子了。”那叫化子一个拳头撞来,打得不好开交。江秋雯劝住道:“欧兄,你不要错认了,他既然拐你多金,便不该仍做叫化子。既做叫化子,你认他是三太爷,可不自己没体面?”欧滁山听了,才放手。倒是那叫化子不肯放,说是走了他的挣钱的儿子。江秋雯不晓得什么叫做挣钱儿子。细问起来,才知是一条蛇儿。欧滁山反拿出几钱银偿他。

  次日,别了江秋雯,搭了江船,到得家里。不意苍头死了,秋葵卷了些值钱物件,已是跟人逃走。欧滁山终日抑郁,遂得臌胀病而亡。可见世人须要斩绝妄想心肠,切不可赔了夫人又折兵,学那欧滁山的样子。
 
 
卷三 走安南玉马换猩绒 
 
  百年古墓己为田,人世悲欢只眼前。

  日暮子规啼更切,闲修野史续残编。

  话说广西地方与安南交界,中国客商,要收买丹砂、苏合香、沉香,却不到安南去,都在广西收集。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安南的土产,广西不过是一个聚处。安南一般也有客人到广西来货卖。那广西牙行经纪,皆有论万家私,堆积货物。但逢着三七,才是交易的日子。这一日叫做开市。开市的时候。两头齐列着官兵,放炮呐喊,直到天明,才许买卖。这也是近着海滨,恐怕有奸细生事的意思。市上又有个评价官,这评价官是安抚衙门里差出来的。若市上有私买私卖,缉访出来,货物入官,连经纪客商都要问罪。自从做下这个官例,那个还敢胡行?所以,评价官是极有权要的。名色虽是评价,实在却是抽税。这一主无碍的钱粮,都归在安抚。

  曾有个安抚姓胡,他生性贪酷,自到广西做官,不指望为百姓兴一毫利,除了毫害,每日只想剥尽地皮自肥。总为天高听远,分明是半壁天子一般。这胡安抚没有儿子,就将妻侄承继在身边做公子。这公子有二十余岁,生平毛病是见不得女色的,不论精粗美恶,但是落在眼里就不肯放过。只为安抚把他关禁在书房里,又请一位先生陪他读书。你想旷野里的猢狲,可是一条索子锁得住的?况且要他读书,真如生生的逼那猢狲妆扮李三娘挑水,鲍老送婴孩的戏文人。眼见得读书不成,反要生起病来。安抚的夫人又爱惜如宝,这公子倚娇倚痴,要出衙门去玩耍。夫人道:“只怕你父亲不许。待我替你讲?”早是安抚退堂,走进内衙来。夫人指着公子道:“你看他面黄肌瘦,茶饭也不多吃,皆因在书房内用功过放。若再关禁几时,连性命都有些难保了。”安抚道:“他既然有病,待我传官医进来,吃一两齐药,自然就好的。你着急则甚?”公子怕露出马脚来,忙答应道:“那样苦水,我吃他做甚么?”安抚道:“既不吃药,怎得病好哩?”夫人道:“孩子家心性原坐不定的。除非是放他出衙门外,任他在有山水的所在,或者好寺院里闲散一番,自然病就好了。”安抚道:“你讲的好没道理。我在这地方上,现任做官,怎好放纵儿子出外玩耍?”夫人道:“你也忒糊涂,难道儿子面孔上贴着安抚公子的几个字么?便出去玩耍,有那个认得,有那个议论?况他又是不生事的。你不要弄得他病久了,当真三长两短,我是养不出儿子的哩。”安抚也是溺爱,一边况且夫人发怒,只得改口道:“你不要着急,我自有个道理。明朝是开市的日期,分付评价官领他到市上,玩一会就回。除非是打扮要改换了,才好掩人耳目。”夫人道:“这个容易。”公子在旁听得眉花眼笑,扑手跌脚的,外边喜欢去了。”正是:

  意马心猿拴不住,郎君年少总情迷。

  世间溺爱皆如此,不独偏心是老妻。

  话说次日五更,评价官奉了安抚之命,领着公子出辕门来,每人都骑着高头大马。到得市上,那市上原来评价官也有个衙门。公子下了马,评价官就领他到后衙里坐着,说道:“小衙内,你且宽坐片时,待小官出去点过了兵,放炮之后,再来领衙内出外观看。”只见评价官出去坐堂。公子那里耐烦死等?也便随后走了出来。此时天尚未亮,满堂灯炬照得如同白日,看那四围都是带大帽、持枪棍的,委实好看。公子打人丛全里挤出来,直到市上,早见人烟凑集家家都挂着灯笼。公子信步走去,猛抬头看见楼上一个标致妇人,凭着楼窗往下面看,便立住脚,目不转睛的瞧个饱满。你想,看人家妇女,那有看得饱的时节?总是美人立在眼前,心头千思万想,要他笑一笑,留些情意,好从中下手。却不知枉用心肠,像饿鬼一般,腹中越发空虚了。这叫做眼饱肚中饥。公子也这样呆想。那知楼上的妇人,他却贪看市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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