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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洋日记:一个涉及同性恋和禁忌的故事 作者:小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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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要转学去洛杉矶了。”

  他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目光严峻地望着前方,全神贯注似的。

  “为什么?”

  “UCLA 的一位教授对我的研发项目很感兴趣,他准备资助我。”

  “你不是说你得到全奖了?难道。。。是加州的全奖?不是密大的?”

  我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我试图清一清喉咙,却更加发不出声音来。

  “是!”

  “可是。。。”

  我想说,可是那天晚上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一夜,在漆黑的公路上,我们拥抱着。我只知道他曾经因为我偷偷为他修车而气恼,却不知,他的心情原本就是动荡的。

  “你什么时候走?”

  “下周一,就是后天。”

  我突然想起去新竹清华做教授的“原住民”。罗教授实验室里的台湾学生们,是否也为阿文举行过欢送会了呢?那欢送会上, 他有没有醉呢?他醉的时候,迎着月光懒散地走回宿舍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我给他讲过的小人国的故事呢?

  他终于要离开了,要到阳光明媚的加州去了。我也曾向父亲许诺过要毕业成家。的确到了应该分别的时候了。然而,又如何谈得上分别呢?我们不过是熟识的同学而已。他来自台湾,我来自大陆。我们原本是不同的,我们以后也会继续不同。

  我侧目注视着窗外。车子又在经过休仑河上那长长的桥了。河面是那样宽阔,蜿蜒着一直伸向天边。

  “我们停一停吧,在河边坐坐好吗?” 我轻声说。

  他却没有回答。我的声音想必是太低了,他或许没有听到。

  或许我根本什么也没说。 那句话只在心里一闪,从未流出口来。我记不清了。我的记忆原本就是不可靠的。

  车速很快,超速了很多。他那样专注地驾驶着,我想是不会有什么不安全的。

  河面虽然宽阔,还是立刻便从视野里消失了。

  歌声又钻进耳朵来:

  玫瑰都开了,

  我还想怎么呢?

  求之不得,求不得

  天造地设一样的难得,

  喜怒和哀乐,

  有我来重蹈你覆辙。。。 
 
第十八章
 
  阿文去洛杉矶已经有快一个月了。

  临走时,他要把那辆老丰田车送给我。我执意不肯。他最终同意卖给我,但只收五百元,多一分也不要。

  我说太便宜了,他说,算上你修车花费的五百元,一共一千,一点也不便宜。

  我这才想起,他曾给过我一张五百元的支票,而我却一直没有兑现,此刻我已完全记不起将它放在何处了。

  虽说是他卖车给我,他却倾囊而出,反而借给我八百元,帮助我还清因买机票而亏欠信用卡公司的一千九百美元。 这样算来,我一共欠了他一千三百元。

  我欠他越来越多了。

  幸好我仍在Steve的实验室里工作, 而我的家教任务也越来越繁忙—— Sunny 的父母又把我推荐给另外几对父母,从周一到周五,几乎天天都有两三个小时的工作。我的月收入终于上升为四位数。

  我也许真是非常繁忙,繁忙到没有时间去机场为阿文送行。不过,他的很多台湾朋友都去为他送行了,我似乎根本就没有必要去。

  再过一个月,我就可以把钱还给阿文了。我打算到时写一张一千五百元的支票寄给他。 多出的两百美元,算作对他的额外答谢。 可我心里又有些担心,如果他不去兑现这张支票,我又如何是好呢?

  自他离开,我只与他通过一次电话。夜里十点,在我的洞穴里。

  他问我为何总不在家。

  我笑答:我的习性你还不清楚? 以前又有多少时间我会缩在这黑暗的巢穴里呢?

  他也笑了。他说:“你是一只老鼠吗?居住在巢穴里。”

  我说:“是鼹鼠,不是老鼠。我眼神儿不好。”

  他笑得更加嘹亮了。我仿佛看到他的笑容,十六七岁少年般的。

  我们就在这愉快的气氛里道别。我本以为,挂了电话,他便在两千英里以外,于我再无关系了。但是在那夜的梦里,我却梦见了辉,而他穿着中国楼那奶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裤。

  更加令我不安的,是梦中我和他曾在夜幕里拥抱。我甚至感觉到了他滚烫的面颊,异常的真切。然而,他的相貌却很模糊,朦胧间,我只见到一个即熟悉而又陌生的笑容,一个十六七岁少年般的笑容。

  我为我的梦境而懊恼。幸而现在已不同以往,我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汽车,再不必担心在深夜里独自徒步回家。于是,我把每晚归家的时间拖延到凌晨,并且关闭了留言机。

  我想阿文绝对不会在那么深的夜里打电话给我。他一向很体贴也很周到,一定会担心把房东老太太从梦里吵醒,更会担心把我从梦里吵醒。

  我竟然如此自私而卑鄙。我利用阿文的体贴和他留给我的汽车,作为躲避他的工具。

  也许有时,不论对人对己,都免不了需要卑鄙。我甚至打算把阿澜的日记也扔掉。

  我抱着那本日记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把它深深藏在皮箱的最底层。

  毕竟,伟和佳慧已经结婚了。阿文也搬到遥远的洛杉矶去了。还有什么可令我担心呢?一本破旧而又没有结尾的日记么?把它藏在箱底,难道它还会在夜深人静时跳出来作祟么?

  我会不会高估了自己?或低估了那本日记?但愿不会吧。

  然而时不时地,我仍会想起伟曾经说过的话——我们以后可以经常见面了。我是不应该再回忆起这些话的。我的记忆总归无法改邪归正。这许多年,我总是这样任它随心所欲地摆布。

  不过,在北京的那一周,我不是最终没有去紫竹院? 也没有去卧佛寺? 临走的那一天,在飞驰的出租车里,我掩着面,不是终于连古观象台都错过了?

  我到底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我的生活终于要走上正轨了。我故意拖延回家的时间,想必以后再也不会接到阿文的电话了。

  更幸运的,是阿文不曾打电话到Steve的实验室。也许,他不想让Steve知道,他和我依然保持着联系。

  可Steve又如何会在意呢?他每天仍旧兢兢业业地做着他的工作。他的眉头依然微锁着,更何况,他是从不多话的。他不曾问我为什么请假一周,也不曾问我,我衣袖上别着的黑箍有何意义。

  我想我不得不承认,Steve的沉默,有时仍会勾起我的好奇。我是不应该对他好奇的。不过,实验室的时光总是特别无聊。不知不觉间,我暗暗地观察着他。

  也许是这初秋的闷热,不若酷暑那样吸去了我浑身的能量。多出的一丝清凉的秋风,如催化剂般的,偶然鼓舞起我内心的冲动。

  就在我越发努力试图忘掉阿澜日记的时候,这冲动就越发强烈起来。

  但是,我向父亲许诺过的事情,又如何可以不兑现呢?

  幸亏我确信,对Steve的观察是安全的。我确信我是内向的。而内向的我是无法接近异类的。 美国人与台湾人相比,当然就是更加地道的异类了。

  何况,这样的秋天一年只有一次。

  而这样的年头希望一生也只有一次。

  过了这个秋天,过了今年,我或许就可以彻底忘记阿澜的日记了。

  我于是不再克制自己。 既然观察是安全的,我便观察得越发大胆了。

  我更加确信是因为天气的缘故了。秋风一天天的强壮,而我偶然的冲动也越来越频繁。

  天气凉爽了,Steve穿起一条灰色的牛仔裤。 那裤子的大腿和臀部都微微发了白。也许是洗的次数多了,也许原本就是那样的。

  他果然不似我所见过的大部分美国人。只从身材一项来说,他便强过了他们——他虽然高大健壮,腹部却不见丝毫的螯肉。

  我更加仔细地观察着他。他的神情,他的举止。他的沉默。

  他每天依然准时离开实验室。离开前,他依然仔细整理他的棕发。

  其实,他只不过对着玻璃门轻轻捋一捋额前的散发而已。这动作虽然短暂,那一刻他的神情却非常专注。那棕发的颜色是恰到好处的。我不喜欢金黄色的头发,我总认为,男人应该有深色的头发。 他的发直而且柔软,经常会有意无意地从额头上斜垂下来,在下午的阳光里,反射着柔和的光芒。

  我却未曾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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