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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诗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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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那一套把戏,自己觉得趣味盎然,
  就认为别人当此情此景,也同样喜欢。
  他们的情谈,往往开了头,絮叨叨、腻烦烦,
  没人能听得全,也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完。
  除了无聊的声音,像唯唯否否不离口,
  还有什么和她把漫漫的长夜一同守?
  这种声音一叫就应,就像酒保的尖喉,
  对那种性情乖僻的顾客,强把趣儿凑。
  她若说,非唯唯,是否否,它们也就说否否;
  她若说,是唯唯,非否否,它们决不说否否。
  看!云雀轻盈,蜷伏了一夜感到不受用,
  从草地上带露的栖息处,盘上了天空,
  把清晨唤醒。只见从清晨银色的前胸,
  太阳初升,威仪俨俨,步履安详,气度雍容。
  目光四射,辉煌地看着下界的气象万种,
  把树巅山顶,都映得黄金一般灿烂光明。
  维纳斯对太阳早安说连声,把他接迎:
  “你这辉煌的天神,一切光明的主人翁,
  每一盏明灯、每一颗明星所以亮晶晶,
  都因你借与光明,否则只有黑暗昏暝。
  如今有个孩童,虽是凡间女子所育所生,
  能借给你光明,和你借给万物光明相同。”
  她这样说完,忙往一丛桃金孃林里赶,
  一心只想,清晨的时光已经过了大半,
  怎么没听见她的所爱,有任何消息传?
  她倾耳细听,听他的号角和他的猎犬。
  于是果然听见它们一齐大声猛叫狂喊。
  她顺着它们的这吠声,急忙跑去不怠慢。
  在她往前跑去的时候,路上的丛灌,
  有的摸她的脖颈,有的就吻她的脸,
  又有的抓住她的腿,叫她难把路趱。
  她用力挣脱了它们这种紧裹慢缠,
  就好像树林中的麀鹿,乳头胀得痛又痠,
  连忙要赶到丛莽中藏着的麑鹿的身边。
  她这时听出来,有大敌当前,背城死战,
  就吃惊非浅;一个人,若忽遇毒蛇出现,
  吓人地盘着,把他的去路恰恰挡得严,
  他就要又哆嗦、又打战,挪一步都不敢;
  她觉到,群犬的吠声表示它们畏缩不前。
  也就同样眼前生花,耳里雷鸣,身上乱颤。
  她现在知道,所猎的决非动物弱小,
  而一定是野猪粗暴,熊莽撞,狮骄傲。
  因为吠声永远停在一处,又嘈又高,
  猎狗就在那儿带着恐惧狂嗥大叫。
  原来它们看到了敌人那样地凶恶残暴,
  便互相推让,谁都不肯去抢先登的功劳。
  这样惨叫,让她的耳朵听来十分凄惶。
  从耳朵传到心里,叫她心里也起惊慌。
  她只吓得面失色,满腹疑虑事不吉祥,
  腿软手颤,口呆目怔,足难移来身似僵,
  四肢百骸齐解体,像兵士一遇主将败亡,
  便四下里乱逃乱蹿,不敢再留在战场上。
  她这样身发抖、眼发直,兴奋得不自主。
  接着又把惊慌失措的感官鼓励安抚;
  对它们说,它们这样怕,显与事实不符,
  它们这是和小孩一样,无端自己恐怖;
  告诫它们不要这样全身哆嗦,骨麻筋酥。
  她说到这里,一眼瞥见了那被猎的野猪。
  只见它满口白沫吐,又满嘴红血污,
  似鲜奶和鲜血搀在一起,狼藉模糊。
  于是恐怖第二次在她全身上传布,
  使她疯了一般,不知应该往哪里去。
  她往前瞎跑一气,于是忽然一下又站住,
  跟着又跑回原处,大骂杀人该死的野畜。
  一千种恐怖,支使着她奔向一千条路。
  她乱跑,好像只为去而复来,来而复去。
  她的急劲儿,只有她的慢劲儿能够比。
  就像醉汉,仿佛不论何事,都用心考虑,
  然而,他的脑子里却一样也没认真考虑,
  忙忙碌碌,乱抓一起,却半点也没有头绪。
  她先看到,在一丛灌莽里,趴着狗一条,
  她就对那疲乏的畜生把它的主人要。
  又看到另一条,想把血淋淋的伤舔好,
  因为治含毒素的伤,这种疗法最有效。
  又找到第三条,只见它面目凄怆神伤悼,
  她问它话,它只呜呜狂吠长嗥,作为回报。
  它刚停止了这样逆心刺耳的长嗥,
  另一个厚唇下垂的畜生,抑郁懊恼,
  也朝着苍天一阵一阵地呜呜哀号。
  于是一个接一个,都一齐开始狂叫;
  原先直耸的尾巴,都紧贴身后往地上扫;
  咬伤了的耳朵直甩动,血涌不止似海潮。
  你曾见过,世上有些可怜的愚夫俗子,
  看到妖魔鬼怪、异兆奇象,便惊慌失据,
  带着恐惧之心,把它们长久观望注视,
  一心只怕将要发生可怖的祸殃灾异。
  同样,眼前的景象,叫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接着又把气叹出,向死神大大发泄悲凄。
  “你这狰狞的魔君,枯肉巉巉,白骨嶙嶙,
  专和爱作对头,狠毒的化身,”她骂死神。
  “地上的毒蛇,世间的骷髅,连笑都吓人。
  你为何把美扼杀,把他的生命暗中侵?
  他活着的时候,本来气息清香,容貌聪俊,
  能叫紫罗兰都增芬芳,玫瑰花都增艳润。
  “他若是死了——哦,不可能,他不可能死。
  难道你看到他那样美,还不知自制?
  但也可能。因为你本来是有目无珠,
  你只狠毒恶辣地胡砍乱扎,视而无睹。
  你的对象本是老迈衰弱,但你无的放矢,
  因此你的毒箭杀害了的却是一个孺子。
  “你若曾经警告过他,他就会和你答话,
  那样你听到了他,你的威力就要消煞。
  命运之神因你这一着,定要把你咒骂。
  她们本来叫你除莠草,你却拔了鲜花。
  向他发的应该是爱神的金箭,色丽彩华,
  不应该是死神的黑箭,阴森地把他射杀。
  “难道你饮泪解馋,才涌起如许的泪泉?
  悲愁的呻吟,于你会有什么好处可言?
  那一双眼,本是教给许多眼如何顾盼,
  你却为什么把它们断送,叫它们长眠?
  现在造化不再理会你那操生死的大权,
  因她最完美的天工,你已经狠毒地摧残。”
  她说到这里,像绝望的人,悲不自胜,
  两眼怔忪,于是眼皮便像闸门合拢;
  晶莹的眼泪,原先往香腮上汩汩直涌,
  汇成两条水流,滴到酥胸,一时暂停。
  但是银色的雨,仍旧不断往闸门那儿冲,
  把闸门二次冲开,因泪的巨流汹涌势猛。
  看,她的泪和眼,你取我与,恐后争先:
  泪从眼里晶莹落,眼又在泪里玲珑现,
  同晶莹,两映掩,互相看着彼此的愁颜。
  同情的叹息就把眼泪、泪眼,轻拂慢搌。
  但像风雨交加之日,风吹不停,雨下不完,
  因此,双颊刚被叹息吹干,随即泪痕阑干。
  在她无尽的伤悼中,不同的感情齐涌,
  像争强斗胜,看谁最能表现她的悲痛。
  它们都受到收容,于是各自奋勇逞能,
  每一种都好像是其它那些的主人公,
  却一种也不能称雄;于是它们联合结盟,
  像乌云聚拢,商议怎么能召来暴雨狂风。
  这时,她忽然听见远处猎人高声喊起,
  从未有乳母的歌声能叫婴儿更欢喜。
  她原先想象之中的一切恐惧和疑虑,
  都叫这一声喊排斥;希望并非全绝迹。
  这种死而复生的欢心,叫她又生出喜意,
  奉承她说,喊出这一声的,一定是阿都尼。
  于是她那像潮水的眼泪,回澜闭闸,
  在眼里暂藏,像在椟中的珍珠无价。
  只偶有晶莹明澈的泪珠,慢慢流下,
  但一到脸上就融化,好像不肯让它
  往肮脏的地面上流,往污秽的尘土中洒,
  因为珠圆玉润的泪,怎能洗净地的邋遢?
  唉,不轻置信的爱,你好像难推诚相待,
  同时却又好像无言不採:看来真奇怪。
  走极端、尽极限的是你的快乐和悲哀。
  绝望和希望,同样弄得你滑稽又痴呆。
  你想入非非,把快乐胡琢磨,来宽慰心怀。
  又离奇地琢磨悲哀,弄得自己死去活来。
  她现在把她已织成的东西又都拆开,
  因为阿都尼还在,那死神就无可指摘。
  她刚才说他一钱不值并非她的本怀。
  她现在给他那可恨的名字贴金敷彩。
  她叫他坟之国王,国王之坟,把他来推戴。
  一切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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