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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说句开倒车的话,你们年青女人其实还是嫁人做太太上算,犯不着混在里面谋什
么职业呀。”他说了又哈哈大笑起来。
我觉得没有什么话可说。
其实我也不是不知道现代职业妇女的痛苦是双重的,但是,嫁人也要有机会呀。
一个同人家合得来的人,往往到处合得来;合不来的人,似乎到处都合不来。瞧,
汪小姐在窦公馆里,不是什么也没有的吗?但是她仿佛过得很落位,有吃就吃,有
穿就穿,有牌可打便打打牌,即使窦先生不大理会她,或者窦太太给她不好脸色看
了,她也不过略不愉快片刻,就一切如常了。而我呢?在地位是家庭教师,言明供
膳宿,支薪水,又不白用他家什么的,但是心里总老感到不安,仿佛一只水里的动
物忽然被干搁到陆地来一般,什么都不习惯。
更糟糕的却是我的不安马上就给人家发现了,于是有人以为我是不识抬举,有
人以为我是骄傲怪痹,还有人以为我是故意装模作样,希望能多得到些什么似的。
自从史亚伦不来窦公馆,而窦先生又曾与我闲谈过几次以后,众人对我的态度似乎
更不安了.眼睛瞧着便有些异样,即使我是闭着眼睛坐在他们中间吧,我也能感触
到这里空气的紧张与难受。
汪小姐冷冷对我说:“你现在应该不寂寞了吧,窦先生与你谈得怪投机的。本
来呢,我们都是没学问的人……”
她的话来说完,就有一个艳装少妇拉着她去听戏道:“快别多说了吧,我们还
是听戏去。好在没有学问的人也还一样可以活着。窦先生与窦太太正在那里等着你
哩。”
窦小姐也走了,他们竟没有带我去。我并不是喜欢听戏,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
被冷落的悲哀。
自己既不能好好的同她们生活在一起,何不就离开她们吧,野花只会开在荒土
上。那里能够同娇贵的牡丹们同生长在雕栏富贵丛中呀。
走!我得离开这里走!但是,生活问题呢?
她们出去看戏似乎回来得很晚,回来以后似乎又谈了许多时,不知怎的,我总
觉得她们的声音似乎不像往日般愉快,而且谈得特别低,似乎在商量一件什么不大
好的事情似的。
第一天,汪小姐来找我了。
我勉强同她招呼,请她坐下。
她不怀好意的望了我一眼,笑道:“你今天穿着黑的旗袍,多漂亮呀。”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她咳嗽了一声,说道:“我们且别取笑,说真话,窦先生请你去哩。”
我不相信她的话,只自坐着不动。
她笑道:‘称不相信吗?他们真是叫我来请你过去的,窦太太也在那儿,”
于是我便跟着她去了。
窦太太似乎特别客气起来,殷勤请我坐,又摸着我的手问我衣服穿得够不。
窦先生坐在旁边默默不语。
一会儿,窦太太托放走开了。我摸不着头脑,也想走,窦先生却止住了我。
他将要同我谈些什么呢?我害怕。
他皱着眉头说:“我们的小姐预备到学校里寄宿去了,这里环境太不好,不能
静静的用功。我们想……像你这样的人才无天混下去是怪可惜的,你喜欢什么职业,
我可以替你没法介绍。”
我骤然觉得脸红起来,是他,竟开口辞歇我了。怪不得汪小姐刚刚有一副得意
的样子,窦太太神情也异乎寻常,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说错了什么话吗?我觉
得一阵阵难堪起来。
他也似乎知道我的意思似的,柔声安慰道:“你不要多心,你在这里是很好的。
其实就是不教我们的小姐读书,我们也愿意你像自己人一般长住在这里。不过…不
过……”他销纳说不下去,半晌,这才说出老实话来:“我不瞒你说,她们女人家
总是爱多心,她们都是庸俗脂粉,不能了解你的。蒋小姐…小眉!我知道你的为人
……这里……”他一面拿出一张支票来,轻轻放在我的手里,说:“这个你先拿去
瞧着用吧,譬如说你可以先项此间房子,我的太太等会也许另外有些东西送你,这
个你可不用对她提起。”
我更觉得这是侮辱。我为什么要拿他的钱?失业就是失业,瞧我便会饿死了吗?
但是我不知道她们对我误会的是何事,难道怪我不该同窦先生谈过几次话吗?这是
他来找我谈的,又不是我先去找他谈,更何况所谈的都是关于史亚伦以及做人应该
怎么样等等不相干的话呢?”
想到这里只见窦先生已站起身来,他似乎也有些对不起我的样子,只把眼睛瞧
着别处说:“你不要多想,照着我的话做,把自己生活先安排好了,我会……我会
常常照顾你的。”
我走了。像一只受伤的鸟骤然离开樊笼,虽然自由,却仍旧感到更多的惆怅与
茫然。
第六节
十六、痛苦的回忆
“你觉得有钱的人怎么样呢?用不着你了,就毫无情面的把你撵出来了。”
“你这可相信我的话了吧?当初你可以利用他们的时候,你不知道如何利用。
现在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可怜你白白在他们家里委屈了几个月,结果却一无所得。”
“你以为她真的恐怕你要妨害她吗?不,她不是傻子,她也知道他是决不会因
认识你而稍微改变对家庭的态度的。她明明知道不会,但却因为自己不喜欢你,所
以借故把你赶出来了。
“你不相信我的话吧?你也许还以为他是同情你的,他不能留你在家里乃是出
于无奈,否则他又何必帮助你,给你钱呢?哈哈,你要是如此想法,你才是大大的
傻子了。要知道这些钱对于他是无所谓的,假使你出去以后不能生活,自杀了,或
者做出什么事情来了,他们反而增加麻烦,至少也得惹人谈话,所以这才把你安顿
落位。好在他也只有一举手之劳,开张支票就完事,又不要亲自替你找房子买家俱
的。以后他要是高兴呢?也不妨以作的思主身份到你处来玩上两次,不高兴呢?使
索兴把你丢在脑后了。”
“假使她真的有什么误会,那么他总该知道这是误会呀,为什么将错就错的把
你赶出来呢?他还当着他的太太,亲口辞歇你,唉,这真是太狠心辣手了。”
史亚伦第一次到我的新居来,就滔滔不绝地对我说了这番话,我始终无言相对。
他怎么会知道这回事呢?据说就是窦少爷告诉他的。但是,窦先生同我讲话的时候,
可不会有窦少爷在踉前呀,就连窦太太也推放走开了,然则他们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连给钱的事都晓得了,难道窦先生自己关照我不要说,却又自己对太太等辈说了出
去?唉,我不知道这般人现在怎样在讥笑我哩。——不,也许是汪小姐在屏后悄悄
地偷听了去的。
我恨她们!我也恨这个史亚伦!
我说:‘俄离开了他家,难道便会饿死了吗?谁又会想要利用过他们?我替他
家教书,他们给我薪水,这又有什么吃亏的地方呢?他们阔绰是他们自己阔绰的,
我又不曾帮他们赚过钱;我贫穷是我自己贫穷,他们又不曾害过我,我凭什么要他
们给我特别好处呢?我不像别人那么卑鄙,处处想利用人,利用不着时却又怨恨,
我……
史亚伦笑道:“你恐怕也不见得过于清高吧?真正清高的人就决不坐到窦公馆
去。你不想利用他们,你不希罕富贵,你不会到工厂去做工吗?不会正正式式去做
娘姨吗?干吗要到这种大公馆去侍候老爷太太小姐等呢?老实告诉你吧,在他家做
当差娘姨的人收入就比你好得多,他们虽也知道佣人揩油,却是视为当然,不敢计
较。但是你呢?难道他们还不知道你的困难与痛苦吗?他们要帮助你真是易如反掌,
但是他们不肯,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你自己又不替自己打算,还想别人送上来替你
设法吗?哼,我是处处想到利用人的,利用不着当然失望,但却不灰心,再想别法。
你以为窦先生不许我到他的公馆里去,他家少爷就真的听命不踉我来往了吗?哈,
笑话,我们天天在一块儿呢。我能够使他快活,他为什么不来找我陪着玩?小眉,
你太倔强了,你吃了亏还要强嘴,我是很同情作的,你用不着恨我,只要你愿意,
以后我当永远使你快乐,永远的。”他的脸色突然变成严肃样子,我想了一想,觉
得他似乎也是好意。
我的新居在公寓里,一切都还漂亮舒适。我的孩子本来寄养在亲戚处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