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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4-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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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兵之所以没走,是因为那几个人说好了,回家一趟,立即结伴去广东打工,小兵不能跟他们跑那么远。但他特别想家,他刚满十七岁,脖子瘦瘦的,细胳膊细腿儿的,分明就是个孩子。一想起家来,睡觉时就偷偷哭,就念起母亲的难处。母亲一旦发病,不要说下地,就连屙屎屙尿时腰带也解不开,母亲有好多次都弄脏了裤子。想起这些事,小兵哭得更加厉害,又怕别人听见,便死死地咬住汗臭冲天的被角。(他母亲也在哭。同村几个人回去,把他们的遭遇讲了,说小兵手掌上的肉都磨成了骨头。)小兵以前很少哭,他单纯的心灵里,永远都在期待明天,每一个明天都带着他的愿望降临,他的愿望就是父亲能够病好回家,母亲也能够健康起来。太阳东升又西沉,生活中的一切却没有改变,但他并不着急,他觉得属于他的那个明天一定会到来的……可是,来高州城后,那个明天模糊了,他的信心被摧毁了。他只能哭。 
   哭到次日凌晨,他又打起精神起床,走向工地。 
  现实明摆着,他不出来挣钱,就没法给父母亲治病。他一直有个想法,就是把父亲接回家医治。他知道麻疯病人是不能接回家的,可父亲被关在遥远的黑色群山里,是多么孤单,小兵想起来就害怕。同时他也明白,就算允许他把父亲接回家,但接回来怎么办?在那里,是国家给钱治疗,接回来谁再给钱?没有钱,别说治父亲的麻疯病,母亲的鸡爪疯也只有两眼看着。 
  小兵干活是不惜力气的,清晨比谁都上工早,刚吃过午饭,人家还在抽烟歇气,他又去握住了锹把。同伴们看不过,说小兵,钱是挣不完的,你把肠子累断了,没人帮你缝。 
  可他这么卖命,挣的钱却比同村那几个都少。 
  陈太学嫌他年龄小,又没经验,给的工钱本来就比别人低好几十。挣不到钱,又不能回去(回去后连挣钱的可能性都没有了),小兵开始了偷盗。 
  他偷的是工地上的钢材。他把那些东西装在蛇皮口袋里,瞅机会以每公斤一块三的价格,卖给桥那边老城区的废品收购部。 
  这样的事情,早有人干。不仅是陈太学的工地,别的工地也同样。一时间,到处都丢东西,闹得风声鹤唳的。很显然,外面的小偷很难进工地,这都是民工干的,可不管怎么防范,就是阻止不了。包工头们集体向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组成联防队,守在红旗大桥上,凡见民工模样的人去老城,都要被搜身;民工稍有不配合,就被扇耳光,即便有十万火急的事,也不准你过桥去。这件事被省报一个记者发现了,回去发了篇文章,闹出很坏的影响,高州城只得撤回了红旗桥上的联防队员,让包工头们自己加强管理。许多工地都派防损员昼夜值班,可依然堵不住缺口:你简直就弄不清盗贼是在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式把钢材偷出去的。 
  陈太学这天将民工聚在一起,把湿漉漉的手叉在腰上,先骂了一通娘,然后说:从今天开始,老子不派防损员了,老子让你们偷,偷多少扣多少,看是你们偷得快还是我扣得快!下面有人小声问怎么扣法,陈太学把脚一跺:平摊!你们没一个好东西,你们都是贼!要证明自己不是贼,就把贼给我抓住,往死里打!打死了由我偿命,不过就一两万块的事嘛! 
  事实上,工地上偷东西的毕竟是极少数。由于要平摊损失,没偷的人当然就恨死了那些贼,也希望把贼抓住。可是,工地上的东西照丢不误,就是抓不住贼的把柄!陈太学恨得咬牙切齿,他觉得,贼们不仅是在偷他的东西,还是在向他的权力挑战,因此扣得特别狠,比如丢掉十块钱的钢材,他就照五十块扣。有一些断掉的钢筋,本身就是废物,陈太学照样按正品换算成钱。 
  工人们被扣红了眼,上工时,只用一只眼睛照管手上的活,把另一只眼睛腾出来找贼。 
  终于有了收获!这天下午,一个泥水工觉得小兵的动作很蹊跷:他隔一阵就要蹲一下身子,然后再拉一下裤子。小兵是在拌灰浆,拉裤子就是说腰带没扎紧,蹲身子干什么?那时候小兵背对着泥水工,泥水工丢下手中的活,悄悄地绕到另一侧去观察。原来,小兵在灰浆里埋了废钢筋,正借干活的时候把它们藏到身上,再找机会送到红旗桥那边去。 
  抓偷儿!抓偷儿!泥水工大呼小叫。 
  所有人都挺起了脖子。泥水工指着吓呆了的小兵喊,就是他!人群一涌而上,将小兵围住了,那些自己也在偷东西的人,表现得格外积极。他们把小兵掀翻在地,扒掉了他的裤子,因为泥水工看得明明白白,小兵是把钢筋塞进裤子里去了。这一扒让众人傻了眼:那正是旧历六月,天热得石头都在冒汗,身上穿条短裤也嫌多,小兵却穿了两条裤子!里面的那条,裤脚用尼龙绳扎得死死的。人们扒掉他第二层裤子,几根四五寸长的钢筋就抖搂出来了。(钢筋从裤腰塞进去的时候,把小兵的腿划出了一道道血口子。)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打! 
  拳头、脚尖、锹把,都像多少天没吃饭似的,朝小兵身上又扑又啃。小兵在被扒掉里面一层裤子时,恐惧得脸色发白,待棍棒拳脚朝他扑咬的时候,恐惧反而消失了,只是痛,于是大声呼喊叔叔们饶命,细瘦的胳膊,在头部和胯部间快速地移动着,并将身体蜷成一团,在地上翻滚。 
  大家听不到他的求饶,继续打。直到他的声音微弱下去,工人们才罢了手。 
  小兵身上血肉模糊,头上流出的血,把粘满水泥浆的头发都打湿了,看上去乌黑乌黑的,很脏。工人们吓住了,本能地抬头朝四周看。这一看就看到了陈太学。 
  陈太学黑着脸,肿着嘴,站在十米远的地方。 
  工人们想起陈太学说过的话,为了表明自己不是贼,再一次把拳头和棍棒向小兵砸下去。 
  看着那些惟命是从的工人,陈太学猛然间闻到了权力迷人的芳香。 
  这时候,远处传来摩托车的声音。陈福从岳父家回来了。看到工地上可怕的一幕,他的头发都竖了起来,他将车停下,边往这边跑边高声呼喊:一群疯子!流氓!…… 
  话没说完,他就碰到了父亲的眼神。那是把鸡蛋也能煮熟的眼神。 
  陈福一个趔趄,停下了脚步。 
  他拖着手,缩着脖子,远远地望着。他已经看不见打人的场面了。他只是寂寞。 
  在靠近海边的那个遥远的工地,他也曾被人这么欺辱过…… 
  小兵觉得自己马上就会死去了,想到家里的母亲和深山更深处的父亲,脑子电光石火般地清醒过来,用手臂护住头,眼睛四处寻找能够救他的人。他看到了马芬。马芬站在几十米外的食堂门口,端着半盆水,卟地一声泼了,朝这边瞅。小兵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分开棍棒,裸着下身跑向马芬,可他的腿伤得厉害,还差几米远跑到马芬跟前时,他就跪了下去,声嘶力竭地喊:马大娘—— 
  马芬本来不想管这事的。丈夫由一个穷光蛋变成了老板,使她打心眼里觉得,不管丈夫做什么他都是对的。但小兵的这一声喊,让马芬的心软了,让他想起小兵给她背过的肥料和柴垛了,她说,今天就算了,不要再打了,小兵你自己回家去,不要在这里干了…… 
  这时候,陈太学进了办公室。坐在那把烂朽朽的藤椅上,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陈福把小兵的裤子拿了过去。小兵的一条胳膊被打断了,自己穿不上,陈福帮他穿上了,并偷偷地往小兵的裤兜里塞了三百元钱。 
  小兵一蹶一拐地走下了翠屏山,从家里带来的被子也没拿走。 
   
  翠屏山上的别墅群已大体成型,但还有几项工程没修,主要是广场、步行街和健身中心,陈太学承包到了广场,那个广场叫日光广场,很气派。张保国对他说,这项工程做完,还有更多的活等着你陈太学:市里决定,要把高州城继续向外扩展,加快高州市城市化进程,跟上与国际接轨的潮流。 
  谁也想不到,——可以说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日光广场动手修了十来天,就出了一件大事:张保国被逮捕了! 
  陈太学听儿子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刚从都江堰回来,一个人在租房里,正往那个小本子上记录这次去都江堰的花销。陈福话没说完,陈太学的手机就掉到地板上了,他捡起来,吹了一口灰,听到儿子的声音还在那里面响起。他说你个狗日的,你听哪个说?陈福说贺经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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