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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比歇夫从自己主要的工作上挤出时间来写了对教师们、对学校、对双亲、对个古尔维奇、K·达维多夫、M·伊萨耶夫……的详尽的回忆录,其中充满了对于过去的衷心感激,可是现在的人们却如此轻易地为了将来而忘记过去。
作者对柳比歇夫的时间不胜欣赏、羡慕,对此他并不感到羞愧。柳比歇夫的时间如水晶般晶莹、匀称,使人为之惊叹不已。几十年的时间可以一眼看透,在漫长的岁月里,没有丝毫模糊之处,也没有禁区。在我们的时代能这样坦率地度过一生——这是罕见的事。
作者深信,理智地和人道地同时间打交道的问题已日益成为燃眉之急。这不仅是一个节约时间的技术性问题,这个问题能帮助人了解自己工作的意义。时间同矿藏、森林、湖泊一样,是全民的财产。人们可以合理地利用时间,也可以把它毁掉。打发时间是很容易的:聊天、睡觉、徒劳的等待、追求时髦、喝酒,诸如此类,不一而足。迟早我们的学校会给孩子们开一门“时间利用”课。作者坚信,从小就应该培养对大自然的热爱和对时间的热爱。应该教孩子们怎样珍惜时间,怎样找时间,怎样取得时间。
最主要的是要教会他们汇报使用时间的状况。柳比歇夫自然是个理想的楷模……
不,作者根本没有被自己的主人公迷住。作者知道他有很多弱点和偏见,他对人文科学的忽视和他对美学所持的傲慢态度实在令人气愤,他对普希金的意见,尤其令人难以忍受。他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不满情绪也是如此。一言以蔽之,什么缺点他都有。但任何人,甚至最伟大的人,也不应当从近处去观察,并深入细致地观察池的爱好、习性。谁一旦同柳比歇夫接触过,总是愿意再去找他。作者不仅是根据自己亲身的作会,而且还根据许多人的体会指出这一点的,而有这样体会的人,其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当然,伤心的是如今自己已经是年华虚度,因而已无法利用柳比歇夫的经验了。甚至不值得去计算,到底曾无缘无故白白浪费了多少岁月和多少其它别的东西。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又应当有亡羊补牢的精神:既然任何一段时间都不算短,那就说明同时间建立一种新的相互关系在任何时候也不算晚。不管一个人的残年还剩多少,不管这一念头是在人生哪一个阶段产生的!……甚至可以说,时间剩得愈少,就愈应当更明智地使用时间。
但就是现在,当如此简单明了地得出了必需的结论之后,作者不知为何还是不愿意改正过来。总觉得这么做没意思。作者似乎有点不知好歹地思索起这么一个问题来:他的主人公能不能算真正的英雄?他的一生能不能算作英勇的一生?他值得人们去仿效么?这一切是否真是这样……
英雄主义——这是璀璨夺目的闪光——也是无比努力的灿烂光辉。人的行为远远超出一般职责的范围,才能成为英雄。英雄建树功勋的时候,准备为了真理、为了他人、为了祖国牺牲一切,他冒着丧失一切,乃至生命的风险。所有这切,柳比歇夫都不具备。
……有的不是夺目的闪光,而是忍耐。是从不放松的自我检查。他日复一日提高对自己要求的标准,毫不容情。但应当说这也是功勋呀。否则什么才算功勋呢!功勋就在一年比一年更加积极努力。他背着自己的十字架,不让自己喘一口气,也不期待荣誉和声望。他只对自己提出要求,而且他对自己提的要求愈多,他对自己的缺陷也就看得愈清楚。这是从容不迫、每日每时建树起来的功勋,也是最难建树的一种功勋。他每天都在加强自我监督和自我检查。但还有人在怀疑,此处用“功勋”两字是否恰当。既然这么做给人以满足,那还算什么功勋?
总有这样一些爱怀疑的人。老天哪,虽然并投有适合这种人的肥沃土壤,但这样的人永远不会绝迹。怀疑者提出的问题使作者感到为难,接著作者自己也开始有点怀疑了。作者想,既然这个十字架丝毫没有使柳比歇夫感到沉重,反而使他感到满足,而且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丢掉这个十字架,那这还算什么十字架呢!他为了自己的时间统计法又作出了什么牺牲呢?他什么也没有牺牲掉。他并未由于时间统计法而吃到什么苦头或碰到什么危险。不管他的坚韧不拔,他的勤勤恳恳和他的顽强意志多么有成效,也没有必要推崇备至:这岂非同夸奖小孩子食欲旺盛一样么。
这么一考虑就必然得出结论:如果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使自己感到幸福的话,那他的作为就不可能算什么功勋。既然不是功勋,那就没有什么值得号召的。至于说到为科学服务,那实际上不是他为科学服务,而是科学为他服务……
作者并不是马上就懂得,这正是柳比歇夫自己的观点,因而一切就更令人惊奇了。因为要在每日每时的自我克制中感到幸福,需要具备怎样一种精神力量呀!我们虽然从远处观察这一不断升华的精神,但也仍然禁不住产生欣喜和羡慕之感,禁不住对这人类精神的巨大能量深表敬佩。
柳比歇夫并没有建树丰功伟绩,可他建树的要比功绩的意义更为重大——这就是过得很好的一生。这一生的奇特性、谜和秘密就在于柳比歇夫把一生中的特殊现象看成是自然现象。也许这确实是自然的理性生活?可以说,一个人珍惜每一秒钟,并使每一秒钟都过得很有意义,同时又把这看成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现象,那是最为困难的一件事。他受之于科学的要比他给予科学的多,这一点对他来说,也是自然而然的,但在我们看来却是奇特的,因为他似乎已尽其所能,把一切都献给了科学。
他的一生中还蕴藏着许多这一类的秘密和奇特的东西;老实说,作者对此并不是都能认清和理解的。比方说,作者就无法从中归纳出若干条建议;虽然小说即将结束,作者仍然不能作出最后的结论,给读者出点什么主意。作者希望读者用不着作者出主意,因为作者自己思绪万千,深切地感谢自己的主人公,正是他使作者对自己一生的发展产生了怀疑。
正文 格拉宁谈《奇特的一生》的创作
格拉宁谈《奇特的一生》的创作——
文献散文越来越引起我的兴趣,创作使我厌烦了。您知道,创作归根到底在一定程度上是不真实的,情节归根到底全是想出来的。这一切似乎很自然,是文学中大家通用的方法,近来却使我烦躁,我开始寻找另外的方法来描写生活中最本质的东西。
目前关于文献文学,即所谓“写生”文学谈得很多。对作家来说,譬如,对文献文学作家来说,研究生活是什么意思?我总算走运,因为我同科学家们有长时期的接触,对学者们的生活天地也比较熟悉,因此有所依据。一般对研究生活的简单理解是:打定主意要写什么,再动手去了解情况,这就有与新闻业混同的危险。新闻业有自身的范围和规律,与艺术并不完全相同,它反映现实的方法与文艺所固有的反映现实的方法也不一样。
在这个意义上说,新闻作品过分用事实约束作家,事实成了难以摆脱的负担。
我很重视写文献散文前的调查阶段。我作为一个作家,只有通过调查,才能深入理解收集的事实,发现时间这一主题。研究事实,一直追溯到产生矛盾的起因,从这里,即从主人公心灵深处去看待事实,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了。这里也有文学必不可少的创作,但不是凭臆想,而是凭深刻理解和观察。我可能说得不够确切。因为有许多东西对我说来也是新事物。
文献散文往往会遇到材料成灾的问题。周围事实那么多,一本本的笔记本都记满了,使你陷入事实的汪洋大海。来不及深入研究,也无法站开一点,从远处通观全貌。文就散文与特写有区别,当然二者之间的界线是相对的,但总有一个界线。文献散文又要是散文,是文学,这一点很重要。文献散文的情节不是设计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而应当从材料内部去发现它,看到它。主人公也不能简单地加以临摹……
这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最使人感兴趣的自然还是现实生活本身。我甚至可以说得更过分一些:使人最感兴趣的是生活的非典型性——即个别性。譬如柳比歇夫,一个不典型的人,完全是独一无二的,是一个罕见现象,一桩奇迹、怪事。可是他的生活是司空见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