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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今天还在昨天 作者:梁晓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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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叹口气说:“不借可怎么过呢?”
  我说:“像平常日子一样过呗!”
  母亲说:“那怎么行!你想得开,还有你弟弟妹妹们呢!”
  我将家中环视一遍,又说:“那就把咱家这对破箱子卖了吧!”
  那是母亲和父亲结婚时买的一对箱子。
  见母亲犹豫,我又补充了一句:“等我长大了,能挣钱了,买更新的,更好的!”
  母亲同意了。
  第二天,母亲帮我将那一对破箱子捆在一只小爬犁上,拉到街市去卖。从下午等到天黑,没人买。我浑身冻透了,双脚冻僵了,后来终于冻哭了。我哭着喊:“谁买这一对儿箱子啊……”
  我将两只没人买的破箱子又拖回了家。一进家门,我扑入母亲怀中,失声大哭……
  母亲也落泪了。母亲安慰我:“没人买更好,妈还舍不得卖呢……”
  母亲告诉我——她估计我卖不掉,已借了十元钱。不过不是向同院的邻居借的。而是从城市这一端走到那一端,向从前的老邻居借的。向我出生以前的一家老邻居借的……
  如今,我真想哪一年的春节,和父母弟弟妹妹聚在一起,过一次春节。而父亲已经去世了。母亲牙全掉光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也嚼不动了,只有看着的份儿。弟弟妹妹们都已成家了,做了父母了。往往针对我的想法说——“哥你又何必分什么年节呢!你什么时候高兴团聚,什么时候便当是咱们的年节呗!”
  是啊,毕竟的,生活都好过些,年节的意义,对大人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所以,我现在也就不太把年当年,把节当节了。正如从来不为自己过生日。便是有所准备地过年过节,多半也是为了儿女高兴……



  我的小学
  我永远忘不了这样一件事。
  某年冬天,市里要来一个卫生检查团到我们学校检查卫生,班主任老师吩咐两名同学把守在教室门外,个人卫生不合格的学生,不准进入教室。我是不许进入教室的几个学生之一。我和两名把守在教室门外的学生吵了起来,结果他们从教员室请来了班主任老师。
  班主任老师上下打量着我,冷起脸问:“你为什么今天还要穿这么脏的衣服来上学?”
  我说:“我的衣服昨天刚刚洗过。”
  “洗过了还这么脏?”老师指点着我衣襟上的污迹。
  我说:“那是油点子,洗不掉的。”
  老师生气了:“回家去换一件衣服。”
  我说:“我就这一件上学的衣服。”
  我说的是实话。
  老师认为我顶撞了她,更加生气了,又看我的双手,说:“回家叫你妈把你两手的皴用砖头蹭干净了再来上学!”接着像扒乱草堆一样乱扒我的头发:“瞧你这满头虮子,像撒了一脑袋大米!叫人恶心!回家去吧!这几天别来上学了,检查过后再来上学!”
  我的双手,上学前用肥皂反复洗过,用砖头蹭也未必能蹭干净。而手生的皴,不是我所愿意的。我每天要洗菜、淘米、刷锅、刷碗。家里的破屋子四处透风,连水缸在屋内都结冰,我的手上怎么不生皴?不卫生是很羞耻的,这我也懂。但卫生需要起码的“为了活着”的条件。这一点我的班主任老师便不懂了。阴暗的,夏天潮湿冬天寒冷的,像地窖一样的一间小屋,破炕上每晚拥挤着大小五口人,四壁和天棚每天起码要掉下三斤土,炉子每天起码要向狭窄的空间飞扬四两灰尘……母亲每天早起晚归去干临时工,根本没有精力照料我们几个孩子,如果我的衣服居然还干干净净,手上没皴头上没有虮子,那倒真是咄咄怪事了!我当时没看过《西行漫记》,否则一定会顶撞一句:“毛主席当年在延安住窑洞时还当着斯诺的面捉虱子呢!”
  我认为,对于身为教师者,最不应该的,便是以贫富来区别对待学生。我的班主任教师嫌贫爱富。我的同学中的区长、公社书记、工厂厂长、医院院长们的儿女,他们都并非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有的甚至经常上课吃零食、打架,班主任老师却从未严肃地批评过他们一次。
  对班主任老师尖酸刻薄的训斥,我只有含侮忍辱而已。
  我两眼涌出泪水,转身就走。
  这一幕却被语文老师看到了。
  她说:“梁绍生,你别走,跟我来。”扯住我的一只手,将我带到教员室。
  她让我放下书包,坐在一把椅子上,又说:“你的头发也够长了,该理一理了,我给你理吧!”说着就离开了办公室。
  学校后勤科有一套理发工具,是专为男教师们互相理发用的。我知道她准是取那套理发工具去了。
  可是我心里却不想再继续上学了。因为穷,太穷,我在学校里感到一点儿尊严也没有。而一个孩子需要尊严,正像需要母爱一样。我是全班唯一的一个免费生。免费对一个小学生来说是精神上的压力和心理上的负担。“你是免费生,你对得起党吗?”哪怕无意识地犯了算不得什么错误的错误,我也会遭到班主任老师这一类冷言冷语的训斥。我早听够了!
  语文老师走出教员室,我便拿起书包逃离了学校。
  我一直跑出校园,跑着回家。
  “梁绍生,你别跑,别跑呀!小心被汽车撞了呀!”
  我听到了语文老师的呼喊。她追出了校园,在人行道上跑着追我。
  我还是跑。她紧追。
  “梁绍生,你别跑了,你要把老师累坏呀!”
  我终于不忍心地站住了。
  她跑到我跟前,已气喘吁吁。
  她说:“你不想上学啦?”
  我说:“是的。”
  她说:“你才小学四年级,学这点儿文化将来够干什么用?”
  我说:“我宁肯和我爸爸一样将来靠力气吃饭,也不在学校里忍受委屈了!”
  她说:“你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小学四年级的文化,将来也当不了一个好工人!”
  我说:“那我就当一个不好的工人!”
  她说:“那你将来就会恨你的母校,恨母校所有的老师,尤其会恨我。因为我没能规劝你继续上学!”
  我说:“我不会恨您的。”
  她说:“那我自己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我满心间自卑,委屈,羞耻和不平,哇的一声哭了。
  她抚摸着我的头,低声说:“别哭,跟老师回学校吧。啊?我知道你们家里生活很穷困,这不是你的过错,没有值得自卑和羞耻的。你要使同学们看得起你,每一位老师都喜爱你,今后就得努力学习才是啊!”
  我只好顺从地跟她回到了学校。
  如今想起这件事,我仍觉后怕。没有我这位小学语文老师,依着我从父亲的秉性中继承下来的那种九头牛拉不动的倔犟劲儿,很可能连我母亲也奈何不得我,当真从小学四年级就弃学了。那么今天我既不可能成为作家,也必然像我的那位小学语文老师说的那样——当不了一个好工人。
  一位会讲故事的母亲和从小的穷困生活,是造成我这样一个作家的先决因素。狄更斯说过——穷困对于一般人是种不幸,但对于作家也许是种幸运。的确,对我来说,穷困并不仅仅意味着童年生活的不遂人愿。它促使我早熟,促使我从童年起就开始怀疑生活,思考生活,认识生活,介入生活。虽然我曾千百次地诅咒过穷困,因穷困感到过极大的自卑和羞耻。
  我发现自己也具有讲故事的“才能”,是在小学二年级。认识字了,语文课本成了我最早阅读的书籍,新课本发下来未过多久,我就先自通读一遍了。当时课文中的生字,标有拼音,读起来并不难。
  一天,我坐在教室外的楼梯台阶上正聚精会神地看语文课本,教语文课的女老师走上楼,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书?”
  我立刻站起,规规矩矩地回答:“语文课本。”
  老师又问:“哪一课?”
  我说:“下堂您要讲的新课——小山羊看家。”
  “这篇课文你觉得有意思吗?”
  “有意思。”
  “看过几遍了?”
  “两遍。”
  “能讲下来吗?”
  我犹豫了一下,回答:“能。”
  上课后,老师把我叫起,对同学们说:“这一堂讲第六课——小山羊看家。下面请梁绍生同学先把这一篇课文讲述给我们听。”
  我的名字本叫梁绍生,梁晓声是我在“文革”中自己改的名字。“文革”中兴起过一阵改名的时髦风。我在一张辞去班级“勤务员”职务的声明中首次署了现在的名字——梁晓声。
  我被老师叫起后,开始有些发慌,半天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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