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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半生 作者:吴正-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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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个样,说是个专业作家,但兆正每日的工作也就是那么随随便便地往书桌前一坐,心中根本没有任何工作计划可言。他只是坐在那儿,等待着。他东翻翻,他西想想,照例让拉氏的音乐从房间的各个角落响起。他很快便沉浸到了音乐的圣界之中去了,他摇头晃脑地随着音乐的节拍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打。有时,他会在一张碎纸片上涂写几行在别人看来完全算不上是什么的什么。但他的心中感到无比的充实和愉悦,还有一股小小的被压抑着的激动。但他要藏住它,他不想让它过早地发泄出来。他想,自己不也正进行着另类创作吗?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创作。 

  近黄昏了,光线一寸寸地晦暗下来。窗外不远处,复兴路上的梧桐树的树梢在夜风中摇动,萤绿色的树叶反射着夕辉消失后的天空还残留着的最后一抹亮光。城市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醒来,远远近近的,一个又一个的窗洞像一只只开始睁开来的眼睛。坐在他的那个位置上,只要时不时地朝着那扇还没下帘的窗口瞥上一眼,他便能了解窗外的那个正处于光线不断变化中的世界一幕幕的景象。他拒绝去打开房中的任何照明设备,他喜欢一种暧昧——光线的暧昧,心情的暧昧。这是一天之中,他的文学感觉最佳的时刻。但他发觉他的一只耳朵 

老是在辨听着什么,辨听着大门口会不会有什么动静传来。仿佛他永远在担心着什么:这对他的情绪造成了某种妨碍。他很讨厌自己的这种习惯,他觉得这很无聊,也很莫明其妙。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无法克服——也许,这是他那神经焦虑病的另类表症?他说不清楚,他也弄不明白。 

  他听见大门的门把扭动着地打开了。但这一次是秀秀。根据脚步声他就能分辨出来。脚步声没有在客厅里停留,也没有回自己的房里去,而是径直向他的书房这边走了过来——这种情形很少发生,这令他有点意外也有点惊喜。 

  脚步声在书房的门口停住,敲门,然后在他的一声带咳嗽嗓音的允进之后,门开了。秀秀站在门口,望着黑咕隆咚的室内坐着的父亲,她唤了声:“爸。” 
  秀秀十六岁,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她的身材开始拔高、丰满;她有着与她母亲相似的鹅蛋脸型和白皙嫣红的双颊。她的本性应该是活泼和善言的——这可以从她在学校里与老师和同学们的相处关系上看出来。但一回到家,她便变得沉闷寡言起来。她很少有那种独生女在面对父母时的撒娇态。在这个家中,她呆得最多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她自己房间里书桌的电脑跟前,另一处是客厅电视机前的长沙发上。 

  女儿总是缠母亲的。因此,除了自己的房间和客厅外,她的第三个常去之地便是母亲的房间。母女俩,一个坐在床沿上,一个坐在化妆凳上,围绕着某个女性主题,有时又谈又笑地可以连续几个钟头。然而对于父亲的态度,秀秀便明显不同了。她很少会去和父亲谈点什么,甚至当她与父亲单独相处时,她都是尽量将眼光回避着他。兆正感觉到了这些,也理解这一切。这类情形明显得甚至连周围的朋友们也都感觉到了,他们笑道:人家都讲女儿一定是亲爹,儿子才会亲妈呢,如此说法好像并不适用于你家。他摆摆手,尽量不让尴尬的神情流露在脸上;他说:女儿大啦,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么——但这只是他的托辞,他在心中的对自己的解释并非如此。 

  星期天,天气温暖、晴朗。他们一家三口上街去,顺便找一家什么馆子吃午餐。再说,也可以让安徽小保姆有一天难得的假期去找她的同乡耍一耍。 
  他们一块儿走在街上,通常的位置是:秀秀挽着母亲的手臂走在前里,有说有笑。而兆正一个人落在她俩的几步之后。母女俩共同的兴趣是购物。几乎每经过一家装潢有点那么上下的服装店和皮鞋店,她们都要挽着臂膀进去逛一圈。留他一个人在店外的人行道上,两条胳膊弯搭在道旁的白铁栏杆上,望着人来车往的街景发一阵呆。等到她们从店里出来,继续往前走时,他才跟随了上去。 

  倒不是他真不愿意与她们在一起并行。以前,他也是这么做的。但总会令他有那么点儿无法忍受的难堪是:哪怕是再无聊的一句打岔话,也从没有谁来与他来搭讪一回,好像他只是这一路上的无数个陌路人中的一个。他望望湛玉,她似乎一直处在一种谈话的亢奋状态,一个谈题接连一个地与女儿说个不停;女儿有时也会斜过目光来睨他一眼,睨一眼正一声不吭地走在一边的父亲,但随即又将目光端正了回去。他不由得减慢了脚步的跨度,以让自己能与前行的她俩保持一个距离,他觉得这样反而会令他自在些。于是,渐渐地,便形成了这一家三口上街去的一种固定模式:只要一出门,三个人便自动地分作了两茬。 

  进饭店了。女儿说,妈,快来这儿,这儿好坐,临窗,又僻静。他们便一起跟了过去,他坐一边,而她们母女俩坐另一边。坐定了之后,湛玉便将菜单推了过来,她朝着他说道,你喜欢吃什么,拣两样吧。再之后,形势便又复原了,复原成了那种她们娘俩自顾自说话,将他晾在了一边的局面。 

  邻桌上也是一家三口。一对年轻的夫妇外加一个婴儿车里的“啤啤”。啤啤车紧靠父亲的一条大腿的边上停着,他的一只脚踩在车杆上,来回不停地滚动着手推车,还不时地朝着躺在婴儿车中的儿子“呷!”地一个怪脸,随即从中钓起了一长串“咯咯咯”的奶声奶气的笑声。那女人穿一身艳红的套装,坐在她丈夫的另一边。她望着爷儿俩间的天伦嬉乐,盛开出一脸舒展的笑容。 

  兆正是因为没事可干,也没话可说,才将注意力投入到对这邻桌一家的观察中去的。他听见湛玉在一边说话了,她是以秀秀作为她的说话对象的。她说,你没见到邻桌上的那个男人吗?相貌堂堂,还一副气派不凡的样子。其实,湛玉说,她是早已经注意到他们了,那个男的是开车来的,车就停泊在对街,她从窗口里指出去,兆正能见到一辆墨绿色的丰田轿车的车头,它的两只前轮子打斜停在了高出街面一级的人行道上。 
  是个大户,有钱。有钱还亲自带孩子,有钱还对自己的老婆那么温柔,那么体贴,那么好,那么会做像个男人——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大家才有了些不安的预感。兆正偷偷瞥了秀秀一眼,他见女儿的眼睛朝下望了去。白台布之下,秀秀将自己的那双新近刚买的带烧买折皱边的皮鞋的鞋尖对准了一回后,再多对准一回。 

  但他听见湛玉的话音仍往下继续。她说,可惜的是老婆长得太难看啦:蒜鼻子高颧骨,一张大而圆的面孔像只“烫婆子”。老婆难看还待她那么好,假如漂亮,哪还不知怎么着了。 

  她把话打住,不说了。隔了很久,她才突然说道,秀秀,你可要记住了啊,将来长大了嫁人,就一定要嫁个像这样的男人。嫁错丈夫,女人一世后悔! 
  但秀秀的眼神,就始终没从自己的鞋尖上离开过。 
  幸亏上菜了。兆正夹了一块首先摆上桌来的凉拌糖醋黄瓜条,迅速地塞进嘴里。他狠狠地一口咬下去,一股剧烈的酸水从他的喉管中滚动而下,呛得他一阵猛咳。他甚至咳得都弯下了腰去,咳出眼泪来了。他咳着,只感觉到秀秀站在他的后面,不停地拍打他的背脊。她焦急地问道,你怎么啦?爸,你怎么…… 

  现在,这口几年前吞下去的酸水仿佛又从喉管中冒升了上来,令兆正难受得皱起了眉心。他是站在一家床上用品商店的大玻璃橱窗的跟前,商店位于徐家汇商业中心区的一条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街上仍然十分热闹,人熙人攘,街灯将道路照得光亮如白昼。晚饭的时间已过,人们纷纷从饭馆里出来;夜总会与晚间娱乐场所的霓虹灯光开始远远近近地闪耀起来。 

  他在这家床上用品店的橱窗前再度驻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想看点什么,他漫无目标。橱窗的大玻璃抹得透亮,他望进去,他见到整个橱窗就布置成了一张大床——一张临街而放,因此也就消灭了一切私隐的大床。床上褥着厚厚的垫被盖被和床罩,几只嫩粉底色的宽大枕头互相叠靠在一块,予人以一种柔软、温馨、舒适而又随意的感觉。橱窗的衬底背景是一幅放大了的彩照,彩照十分巨型而且不设边框;因为扩放倍数太大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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