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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普罗旺斯-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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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程票?
    “当然。”他说,他跳下来,坐到电脑前,查看火车的离站时间表。“在这儿呢,”他骄傲地补充,“在法国,不论是去哪儿的票,我都能弄到——就是去伦敦的欧洲之星也能弄到,尽管这还需要在中途里尔站换一次车。什么时间的票对你的旅游最方便?”
    我选定了时间,征询他火车何时离开阿普特,再从阿威格农搭乘TGV 高速列车。
    他皱着眉头在电脑里查看,仿佛我问了一个再愚蠢不过的问题。“你不能从这儿出发。”他说。
    “不能?”
    他站起来。“跟我来吧,先生。”我跟着他绕到建筑物的后面,他一下子跳到门口,俯瞰着这个早已被废弃的车站月台,冲着小路上的什么摇动着手臂。我瞪大双眼,徒劳地在闪着冷光的火车铁轨上寻找,在信号灯上寻找,寻找地平线上“噗噗”喷散着的蒸气。唉,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没有他所说的正在离开、穿过夜色、渐渐隐没在齐腰深的杂草中、拖着一条长长的尾线消失在远方的火车。在阿普特的日子,就像是这两条笔直向前延伸的铁轨,清晰,幽深,漫长。然而,我却被告知,去阿威格农火车站的出租车已经准备好了。
    想一想,在一个没有火车的火车站,你又能去哪里呢?至少它整天门庭洞开,以维持它那少得可怜的生计。先撇开普罗旺斯的建设不说——它们中有很多一一开业抑或打烊是根据时间表来执行的,这种现象令人深感困惑和神秘。屠夫、食杂店、五金行、报刊商、古风犹存的汽车商、服装服饰店和那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杂货店,都遵循着同样一个规则:不管他们早晨八点钟开业还是延迟到上午十点钟仍迟迟未开,他们一律在午餐时间统统锁上门。中午,各家的百叶窗至少要放下来两个小时,常常更多,三个小时。在一个小村子里,这个时间甚至可以持续到四个小时,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季中午,人们很可能一睡不起。
    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你刚刚开始细微地感觉出某种正在萌芽的混乱的模式时,这种游戏规则又变了。你去一家向来是三点钟准时开门的小店买奶酪,除了一张因故停业的告示外,你只会看见那个光秃秃的窗子。你的第一个反映很可能是,这家里有人过世了,但当这种关门闭户的奇特现象持续到第三个星期,你就会豁然开朗——每年一度的休假时间到了。女主人的返回证实了你的猜疑。为什么她不将他们的休假计划也公布在告示中?啊,对了,这样会导致窃贼大驾光临。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年代里,偷奶酪的窃贼,是非常有可能光顾的。
    八月到了,如期举行的乡村贸易洽谈会便使这里变得繁华和喧闹,这时候,数百万的法国人就会从办公室和工厂里走出来,涌进空旷的大路,打破乡村的寂静,奔赴他们快乐的节日。普罗旺斯是人们盛夏的度假胜地,许多当地企业在平时苦心经营,勤奋创业,就是为了可以在旅游旺季来这里消磨时光。在这里,你可以毫不费力地找到好多有意思的东西:食物、饮料、明信片、陶器、橄榄木制成的纪念品和防晒油。但是如果你还想要一些别致点的东西,要一些出自遥远北方那荒废的办公室和工厂里的东西,你就会被告诫,你还需要耐心等很长一段时间。
    几个巴黎来的朋友,打算在他们的乡间别墅打发掉炎热的八月。有一天,他们发现,他们的旧电水壶不好用了,这几位天真诚实的消费者,赶到他们买这个电水壶的商店,想要再买二个新的。远远地,他们在橱窗里就看见了他们想要的东西,虽然落满了灰尘,但仍然是新的,的的确确就是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一走进商店的大门,马上揭出支票簿。
    商店老板很敷衍地表示歉意。他店里的库存水壶已经卖光了,而且,巴黎郊外的工厂这个月停产,再订到同样的货,怎么也要等到九月中旬以后了。
    但是,先生,我们的朋友说,你还有一个水壶呀——同我们用坏了的那个一模一样,我们就想要这个——就在你的橱窗里。多么幸运啊!还能找到一个,我们就要这个好了。
    老板却不同意将这个样品卖给他们。这只水壶还要留在那里,他说,它是个宣传品。如果它不摆在那里,别的人怎么会知道我在卖这种类型的水壶呢?
    无论怎样据理力争都无法说服他。用那只旧水壶将新的换出来也不妥,这样无疑会降低他们的商业信誉。用现金将它买下来更不行,这样会导致非议。所以,这只水壶就只好这样静静地摆放在商店的橱窗里,据我所知,继续承载着灰尘,而且灰尘越积越多,越来越厚,成为乡村八月的一个象征。
    不单纯缘于络绎不绝的游客造成的人口膨胀,这个月的确是一年中最难过的一个月。我们可以躲开人潮,却躲不过天气,八月的天气,正如一位农场主所说的,是七月冗长褥热所积淀下来的难挨余热的极端的目光返照。一周,又一周,太阳好像永远挂在天上,阳光泡软了远山和石房子,熔化了道路上的沥青,烤裂了土地,烧干了茵茵青草,让你的头发根根发烫。以后的某一天,一般来说是八月中旬吧,空气变得越来越厚重,浓浓地,像粘乎乎的糖浆。一大片灌木丛突然万籁俱寂,只有几声蝉的调嗽,你发现,整个乡村正凝神屏气,等待一场风暴的降临。
    第一声惊雷轰然炸响之前的瞬间静滋,是你急匆匆赶回家,拔掉你的传真机、电脑、应答机、音响和电视机电源插头的唯一机会。一旦风暴开始肆虐,闪电划过天际,从你的耳边掠过,你再想切断你家里的电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然而,在这一切发生之前,你会发现,你的所有的电源信号突然疯狂地痉挛一一是自然界对高科技的沉重的嘲弄和打击——这痉挛是如此强烈,足以胜过任何最灵敏的仪器。
    通过这种途径,我们损失了两台传真机,另外一台应答机也受到严重损伤,一直时好时坏。
    在这狂熟风暴、电闪雷鸣中,最令我们欣慰的是,我们可以同大自然如此贴近地欣赏大地的景观。雷声轰隆隆地滚过,在房屋的四周形成一个个巨大的声音的漩涡,然后凌空炸开,屋顶的瓦随之片片碎裂。山谷像一个大功能的回响器,将雷声放大得震耳欲聋。闪电沿着山脊高蹈轻扬,放射出强大、凌厉、细碎的光芒,照亮了每一块微小的石头和每一棵柔弱的小树,照亮了寂静的夜空,在天幕上镌刻出一幅壮丽的石版画。小狗紧紧地挨在我们身边,耳朵向后抿着,贴在头上,对它们此时能够躲在屋子里心内窃喜。我们凭借着蜡烛微弱的光晕就餐,也对窗外牢固的围墙心存侥幸。风暴咆哮如雷,激荡如电,沿着山谷向外滑行,声息渐弱,在最后摇曳的一点点亮色中,慢慢消失在远方高高的普罗旺斯山的背后。
    天气开始变得凉爽,变得潮湿,大地的润泽气息扑面而来,空气浓得仿佛要滴下水来。第一滴水滴“啪”地落下来了,打在地面上,饱满而结实。几秒钟内,雨滴凝结成激流。雨水顺着屋瓦倾泄而下,形成一大片又一大片薄厚不匀的水帘,在露台的砾石上凿出一道道泽槽,将植物打得紧贴在地面上,淹没了昔日的花坛,在屋子外面的桌子上弹起一头多高——积蓄了两个月的雨水在半个小时内一泄殆尽。
    不多时,雨停了,停得就像它来时一样迅速。我们涉水来到露台,抢救出一把被倾盆大雨打得倒在地上的湿嘈喀、脏兮兮的阳伞。
    第二天清晨,天空又恢复了往日的晴朗,天高云淡,阳光明媚,大地如洗,水气袅袅上升。将近傍晚时分,整个乡村已经恢复了从前的干燥,似乎暴风雨从来没有来临过。然而在房间里,大暴雨的痕迹宛然,滞留在管道、水箱和一切垂直物体的U 型缝隙里。潜伏在地下的洪流泪泊作响,水波由往常轻柔的拍打变成了猛烈的撞击,泥沙俱下。不知道经过了一些怎样的演化过程,厨房里一度被浪费的东西——奇形怪状的商定碎片、洒得到处都是的茶叶渣滓——沿着管道,从盥洗室的洗碗槽里冒了出来,让那些已经习惯了乡村的平静的游客们大为诧异。哇!他们惊叹道,我们从来没料到会有这些。
    但是,这些仅仅是普罗旺斯异于其他乡村日常生活的一个小小的侧面。去年夏天的一个星期天,我的太太一路摇着头,从库斯特夫市场回来,她被别人找着去一个小摊上买了一盘小胡瓜花,这种东西可以剁成糊状用来做馅或者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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