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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上一层带雪的树叶草草了事。他们的指挥员就这样留在那遥远的斯摩棱斯克边界的森林边缘了。下一个是个中士鲁卡维僧,甚至没有能够把他从中弹的那个小山坡抬走,是德国人十分钟以后收走的。
一般说,在战争期间伊万诺夫斯基有人缘:碰到一些好人,最幸运的当然是碰到大尉沃济扬。他俩相逢在波罗夫斯克森林里一条展雾笼罩的小道上,中尉一见到他,不知怎么就立刻有了这种感觉。大尉双膝跪在地上,从口袋里往扔在青苗上的军帽里抖落什么,他身旁摊着一张地图,周围是侦察员,坐着躺着的都有。大家穿着绿色伪装服,只戴着船形帽,风帽聋拉在背上。只有大尉戴一顶大盖帽,中尉凭这个认准他是指挥员,所以走到跟前行了个军礼。
“指挥员同志,请允许报告。”
“请吧,”大尉微微一笑,那样随便,毫没有一点指挥员的架子,“如果你有什么,那就报告吧。可我们这儿只有烟末报答呀!”
看来,大尉还愿意开开玩笑,也许还想请他抽抽马合烟哩,但遗憾的是他俩的马合烟都抽完了。其实,中尉这时并没有心思抽烟。要能有点面包干或一块面包他会更高兴,因为他已经有两天几乎什么东西也没有吃了。克鲁普茨一次夜战失败后,他与团失掉联系,陷入敌人的包围。突围后他带着十二个战土在树林里转来转去,寻找自己部队。但无论什么地方,他连团甚至师的残余人员也没有碰上。有时遇到些他不知道的部队的战士,但谁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前线一切都乱了套,我们和敌人搅混在—起。又过了一天,周围就只有德国人了,到处他都碰到德国人,或者看到德国人刚刚经过这里的痕迹;就这样在森林边的小树林子来回穿了——个星期,也没有找到什么出路。他没有地图,情况—点不清楚。路上遇到的那些红军战士提供的消息又十分矛盾。只有—点是清楚的:我军已经撤得很远,德军迅速指向莫斯科。在几次偶然的遭遇战中,他又损失了三个人,夜间丢了两个——也许是在黑暗中掉了队,跟上别的小分队走了,也可能情况更糟。他身边只剩下四个人了,只好钻进树林深此来到这个既无德国人、又无自己人的荒凉地方。突然在林间小道上碰上这个侦察小分队!
大尉还是从两个口袋里抖落出来一点儿东两,卷了一根又细又短的烟。其他人默默地、中尉觉得是含情脉脉、忧心忡忡地望着队长。
“打火机怎么样?没有坏吗?”大尉一面问,一面把翻出来的口袋塞回到蓝色裤子里。
“什么打火机?”——伊万诺夫斯基有点觉得奇怪。但立刻恍然大悟。
真有这么回事!一个月以前,他们参加卡沙契夫保卫战。一天拂晓,团侦察处长带着—个陌生的指挥员来到炮兵观察所,他头戴大盖帽,华达呢军衣上佩着“红旗”勋章。天刚亮,他俩就端起炮镜观察德军的一个什么目标,同时在地图上作着标记,然后在一起吃了早饭。大尉还请伊万诺夫斯基抽了“卡兹别克”牌香烟,点烟时,大尉注意看他的战利品——一个佛像打火机。打火机确实很有趣。轻轻一按弹簧,佛像的头顶弹开了。火苗也就出来了。
这个黑色佛像打火机没有坏,所以伊万诺夫斯基立刻掏出来,用大拇指按了—下弹簧。但这一次没有冒出火来,大概是汽油用没了。
“真有趣,真有趣。”大尉说,“可惜没有烟抽了。”
“我们也是,连烟末都没有了。”伊万诺夫斯基说。
他们的脸色又严肃起来,大尉穿上他那件破烂的短上衣。战争的严酷现实重又笼罩人们心头。
“倒霉多久了?”大尉问。
“从十七号那天我们在卡沙契夫挨揍以后就这样了。”
“明白了。那就—起走吧。我这张地图上面标了个缺口,看看能否从这里钻出去。”
他们又走了四昼夜,在德军战线上并没有发现任何缺口,甚至连战线本身也没有发现。那时是深秋季节,树叶都掉光了,寒冷的雹雨过后,已经初寒料峭。大路上到处是拖车的进攻部队和后防部队的军车、汽车和越野车。战士们由于连日来穿森林走野地,加上饥饿,已经累得精疲力尽。有几个人开始受感冒和咳嗽的折磨。满身的疹子把中尉也折磨得不能消停。后来,一个侦察兵的腿受了伤,自己不能走,他们只好用木杆和雨衣做成担架轮流抬着他。他们因此走不快,但队长又不愿意扔下这个侦察员。
这是一个确实很有用的侦察员,姓费赫,讲一口流利的德语,是个碧眼淡发的大力土。他的负伤很偶然。他们大白天进了村子,打算问路和搞些吃的东西,在街口就碰上了德国兵。从院子出来的德国兵被大尉一刀扎进脖子,倒下了。一看是个军官,沃洛赫按侦察员的老习惯首先抓他的行军袋,但军官后面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放了一枪,下他的子弹正好打在费赫的大腿上。幸好巴连巴科一梭子把这个德国人撂倒了。他们架起受伤的费赫逃了出来。费赫从这以后,就再也没有下地走过—步,大概他的什么重要神经被德国人子弹打坏了,一条腿软绵绵地耷拉在那里。后来又出现并发症,发高烧。长途转移给这个伤员带来难以想象的痛苦;绷带经常挪动了位置,伤口流血不止,费赫咬着牙,忍着剧痛,脸色越来越阴沉,心情越来越孤独了。
有一次,他们在长满小橡树的山坡上停下来休息。森林里各种阔叶树全都光秃秃了,只有粗糙矮小的橡树还随风摆动着那已经明显发将,但还象夏天一样浓密的叶子,簌簌作响。这里比较安静,橡树林子成了他们可靠的掩护。他们刚停下,侦察员们就倒下来休息;费赫躺在担架上一声不吭,疲惫消瘦的脸上表现出与世隔绝的神情。沃洛赫坐在他身旁,若有所思地用草根剔着牙。没有东西吃,也没有烟抽。有两个位察员为了给伤员搞点面包,找住户人家去了。
“喂,费赫,”大尉突然对他说,“你放心,我们不会把你扔下,我们一定抬你出去,一切都会好的,主要的是不要丧失信心。”
“还我手枪。”费赫的声音很弱,说得很慢。
两天来,费赫—直不停地要自己的手枪,沃洛赫怀疑会出事,所以把它从费赫的枪套里抽走了。现在无论跟他谈什么,开头和结尾都离不开还枪这件事。
“看,你又来了,我会还你手枪的。但先得把你送回去。”
“还我手枪,为什么拿走?这种关心有什么用?为了你良心好受点?拉倒吧,大尉——”
大尉知道,要把他说服是不可能的,所以也就不特别劝他。现在的处境不允许他们有任何幻想,而且他们也不需要任何幻想。病情已无希望——这是费赫本人和全队八个人都清楚的。他的老朋友鲁卡维僧中士一路上尽力照顾他。但糟糕的是鲁卡维僧的能力太有限了,眼巴巴地看着费赫快要完了,但实际上一点也帮不上忙。他痛苦地坐在朋友的身边,用脏手巾拭病人苍白额头上的冷汗。
“真难呀!我们拿你怎么办?”
大尉的这个问题近乎反诣句的修辞性质,是谁也不能回答,也是谁也不想回答的。其实大尉也不要求回答,他只是在沉思中自言自语罢了。然而这一次他的沉思没有能继续多久,那两个侦察贝就已经回来报告了:附近没有村庄,虽说发现个窝棚,也是空的,里面什么吃的东西也没捞着。不过,侦察员在回来的路上看见德国人满载货物的汽车一辆一辆沿着公路向邻近的小树林子开。汽车在那里迅速卸完货,又轻快地从原路开回来。根据种种迹象,德国人一大批库存物资正向小树林转移。
他们当然知道,库存物资可以多种多样:饲料、弹药、燃料、被服、工程用品,其至化学器材。但也可能是粮食。在饥饿难忍的战士看来,最大的可能是粮食,大尉忽地一下站起来。
“在什么地方?远吗?”
“离这儿也就两公里吧。”
他们从这里出发,很快就过了橡树林子,然后接着树林统过了一个山沟,穿过一片湿草地,重又进入荆棘丛生的灌木丛;他们走出潜木丛时,沃洛赫命令大家立即停下。透过赤杨林只见一辆辆“比尤辛”牌七吨级鼓重汽车慢腾腾地在被破坏了的坎坷不平的大道上向稀疏的松树林子开,在那儿一个什么地方卸了车,又从小坡上开回来,大概是拉另外一批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