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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蒲宁:阿尔谢尼耶夫的一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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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我们要赶早在暑气降临之前出发,都生怕睡过了头。我独自出门使她很悲伤,但她克制着自己,在太阳还未出来就起床了,为我备好茶,温柔地把我叫醒。天色灰蒙,空气清爽,她一个劲地朝窗外张望。莫非她担心天会下雨,影响我启程?听到大门外传来驿车的铃声,我们跳起身来。亲热地告别,然后跑出小门,那种温情脉脉又忐忑不安的焦急心情我至今还感觉得到。瓦金穿着又肥又长的帆布长袍。戴一顶灰色的夏季遮檐帽,端坐在车上。
  后来,回荡在广阔空间的车铃声渐渐静息下来,放晴了的天气干燥炎热,马车在大道上平静行进,扬起滚滚尘埃。周围的一切是那么单调乏味,以至很快就没有兴致去眺望亮得令人昏昏沉沉的地平线,也不能集中注意力去期待着什么。正午,我们路过一片灼热的荒无人烟的庄稼地,看到一派游牧生活的景象——望不到头的科楚别伊羊圈。马车动荡颠簸,我在车中写下了这样的一段话:“正午,羊圈。热得发灰的天空,鹞鹰和蓝翅鸦……我十分幸福!”在雅诺夫希纳我记下一家小酒店:“雅诺夫希纳,一家老酒店,里屋黑暗、阴凉。犹太人店主说,他没有啤酒,‘只有饮料’。‘什么饮料?’‘就是饮料!紫罗兰饮料。’”这犹太人瘦得皮包骨,穿一件长襟衣。不过,饮料是一个中学生从后房端出来的。这少年胖得出奇,新皮带高高地扎在浅灰色的衣服上,长得很漂亮,有点象波斯人,他原来是犹太人的儿子。驶过希沙基后我立刻想起果戈理的一段笔记:“平坦的大路中间突然出现沟沟洼洼,又深又凹的陡坡,深处是树林,树林那边还是树林;近处是绿色的,远处是蓝色的,再那边是一条浅黄色的沙地……在峭壁和急流之上,一架风车吱嘎吱嘎地抖动着翅膀……”在陡壁下,在深谷里,普肖尔河象弓一样弯曲而过,还有一个绿得象花园一样的大村庄。我们在村里长时间地找寻一个叫瓦西连科的人,瓦金有事问他。最后找到他家时,他又不在。我们便坐在屋旁一株菩提树下等了好半天,周围弥漫着柳丛的湿气和青蛙的叫声。就在这里我们和瓦西连科坐了一整夜,一块吃晚饭,喝甜酒;当时四周笼罩着夏夜神秘莫测的黑暗,只有一盏灯照着头上的绿叶。后来在这黑暗中栅门突然响了一下,一位盛装的女郎出现在桌旁,她脸上搽了一层厚粉,象铝一样的苍白。她是地方自治会的女一医生,瓦西连科的朋友,自然她会及时得知他家里来了省里的客人。起初她拘束得不知如何是好,说起话来东扯西拉;后来和我们一杯接一杯喝酒,也就愈来愈高声地回敬我的俏皮话。她非常神经质,高高的颧骨,黑眼睛目光锐利,一双手肌肉发达,散发出强烈的石碳酸气味;锁骨凸出,在薄薄的蓝色上衣下有两只丰满的乳房,腰间纤细,臀部肥大。夜深了,我送她回家。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们沿着干硬的车辙走过一条小巷。在一处篱笆旁她停住了脚步,把头贴在我的胸口上,我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第二天我和瓦金很晚才回到家。她已经躺在床上,正在看书。一瞧见我,她惊喜地跃起身来:“怎么,就回来了?”我连忙向她讲述路途上的所见所闻,当我笑嘻嘻地讲到那位女医生时,她打断了话头:
  “你跟我讲这个干嘛?”
  泪水涌上了她的眼睛。
  “你对我真狠心!”她说着,急忙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条手帕来。“扔下我一个人还嫌不够……”
  此后我一生中曾多少次回忆起这些眼泪啊!二十年后,有一天我在比萨拉比的滨海别墅中回想起那天晚上。记得晌午时分,我游泳回来,躺在书房里。天气炎热,刮着大风。屋子周围的园子里时而静息,时而发出强烈的象撕帛断绸般急切的声响;树间闪动着光和影,弯曲的枝条婆娑起舞……当风愈刮愈紧,愈刮愈强,渐渐逼近的时候,它便猛然劈开遮掩阴暗书房窗户的绿荫,露出炽热的、仿佛上过磁釉的天空,书房白色天花板上的阴影也立刻退散,于是天花板明亮起来。变成了紫色,接着风停息了,渐渐适去,消失在花园的深处,消失在滨海悬崖的上空。我注视着,谛听着这一切,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那早已被遗忘的小俄罗斯的一个穷乡僻壤里,我和她刚刚开始共同生活;也是这么一个正午,我醒得迟些,她已上班去了;窗户也是朝花园开的,窗外也是这样喧嚣,这样摇曳,光点斑斓,无比幸福的风在房间里自由自在地穿来穿去。带来煎洋葱的香味,预示快吃午饭了。我睁开眼睛,呼吸着这气流,把胳膊肘支在我的枕头上看起旁边另一个枕头来,它上面还隐约可以闻到她美丽的黑发和一条手帕留存下来的紫罗兰芳香——那是她跟我和解以后还久久地握在手里的手帕。我回想起这一切,想到从失去她以后我已过了半辈子,看见过整个人间,现在我还活着,还在看,然而她离开这人间已经很久很久了。我脑袋开始发冷,一下子从沙发蹦起来,走出房间,如同腾云驾雾般沿着北美盐肤木树间小径向悬崖走去,在小径的通道口望着一块绿矾色的海,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块海变得十分可怕,奇妙,象创业之初那样新鲜……
  那天晚上我曾对她发誓,说再也不上哪儿去了。可是过了几天我又走了。

                二十四
  我们在巴图林诺的时候尼古拉哥哥说过:
  “我真替你惋惜!你年纪轻轻就认为自己没有前途了!”
  其实我一点也没有感到没有前途。
  我又把自己的公职看成是权宜之计。也不能把自己看成有妻室的人。现在一想到生活中没有她我就觉得恐惧,可是对永不分离这一点我又疑虑重重:难道我们真的能永远结合在一起,白头偕老,象所有的人一样,有家室,有儿女么?特别是后者——有儿女,有妻室,我更不能忍受。
  “你看,将来我和你结了婚,”她幻想未来的时候说,“我还是很想结婚,再说,还有什么比结婚更美的呢!也许我们会有孩子……难道你不想吗?”
  一种既甜蜜又神秘的感觉使我的心紧缩起来,我说了句笑话敷衍过去。
  “‘永生者造物,俗人只生自己的同类’。”
  “那我呢?”她问,“等到我们的爱情。青春一过,我变成你再不需要的人时,我靠什么过日子呢?”
  这话听起来真叫人伤心。我急切地反驳说;
  “永远不会过去,你永远不会成为我不需要的人!”
  现在已经是我(象她先前在奥勒尔一样)希望自己被人爱,并且在保持自己的自由、在一切方面都占主导地位的同时爱别人。
  是啊,在她夜里编好发辫走过来吻我,向我道晚安的那个时刻,最令我骤然动情了。当她仰面看着我的眼睛的时候,我才发觉,她脱掉高跟鞋以后比我短那么多。
  我觉得我最爱她的时俟,是她向我表露无限忠诚、忘我,容我抒发某种特殊感情和采取某种特殊行动的权利的时候。
  我们时常回忆我们在奥勒尔度过的冬天,回忆我们在那里怎样分手,我又怎样动身去维切布斯克的情景。我说:
  “是啊,那时是什么吸引我到彼洛茨克去呢?波洛茨克或许古时候叫波洛季斯克,这个地名在我头脑中早就与古代基辅大公弗谢斯拉夫的传说连在一起了。这个传说我还是在少年时代就读过:弗谢斯拉夫被他兄弟篡了王位,逃往‘波洛茨克人的蛮荒之地’,在‘饥寒交迫’、修行、祈祷、劳苦和‘回忆的诱惑’中度过了残生。他似乎老是天不亮就醒来,‘淌着又苦又甜的泪水’,痴呆呆地幻想自己又在基辅,在‘自己妻子一般的忠实的公国’中,晚祷的钟声似乎不是在波洛茨克,而是在基辅圣索菲亚大教堂里敲响的。从那时起,在我的想象中,古老、野蛮的波洛茨克始终是非常奇妙的:一个昏暗、荒凉的冬日,大圆木筑成的克里姆林宫,附有木建的教堂和黑黢黢的小木房,堆堆被马匹和身披羊皮、脚蹬树皮鞋的行人践踏过的积雪……当我最终回到现实中的波洛茨克时,自然再也找不到一丝与臆想的波洛茨克相象的地方。不过在我的头脑中至今还有两个波洛茨克,那就是臆想中的波洛茨克和现实中的波洛茨克。如今我看这个现实中的波洛茨克也已经颇有诗意了:城里寂寥、潮湿、寒冷、阴暗,而车站上却有一个暖和的大厅,大厅里有巨大的半圆形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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