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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坦布尔 作者:[土]奥尔罕·帕慕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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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面对之外别无选择的冷酷事实。即使奥斯曼帝国未曾瓦解,20世纪初年摧毁城市的大火——毁了成千上万的房屋、整个街坊四邻、大片城区,使数万人无家可归、陷于无助、一文不名——也照样会拖垮这座城市,没剩下多少东西让我们追怀昔日的光荣。
  但是对我们这些在1950和1960年代看见城里最后一批“雅骊”、宅邸、破木屋彻底焚毁的人而言,我们从中取得的乐趣根植于某种心灵疼痛,与目睹盛况而为之激动的奥斯曼帕夏大不相同。看见我们没资格也没把握继承的最后一丝伟大文化、伟大文明,在我们急于让伊斯坦布尔画虎类犬地模仿西方城市时突然毁灭,我们感到内疚、失落、妒忌。
  22通过博斯普鲁斯的船只(5)
  在我的童年与青少年时期,每当博斯普鲁斯的某栋“雅骊”着火,四周便立即被群众包围,想看个仔细的人还划船或搭汽艇从海上观看。我的友人们和我马上互通电话,跳上车,一同前往欸米甘之类的地方,把车停在人行道上,转开录音座(最时髦的消费热潮)听美国“清水合唱团”,从邻近的茶馆叫茶、啤酒和奶酪面包,观看从亚洲岸熊熊燃起的神秘火焰。
  我们讲故事,说从前老木屋梁上的钉子炽热地喷向亚洲的空中,飞越博斯普鲁斯,引燃欧洲岸的其他木屋。但我们也谈论最新的恋情,交换政治八卦和足球消息,抱怨父母做的每一件蠢事。最重要的是,即使某艘黑色油轮经过着火的房屋前,也没有人会多看一眼,更不用说去数它——用不着这么做,灾难已然发生。当大火烧到极致,损害程度清楚可见的时候,我们静默不语,我猜,每个人心中都在想着前方潜在的一场特殊的秘密灾难。
  对新灾难的恐惧,每个伊斯坦布尔居民都知道的一场即将从博斯普鲁斯来的灾难,对这新灾难的恐惧,我在床上的时候老是挥之不去。凌晨时分,船笛声打断我的睡梦。若响起第二声——长而低沉,如此有力,在四周的山丘反复回响——我便知道海峡出现了浓雾。在浓雾之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听见阴郁的号角声,从博斯普鲁斯通向马尔马拉海的阿赫尔卡皮灯塔传来。半梦半醒的时候,我的脑海出现一艘巨轮在变幻莫测的海流中苦苦摸索的画面。
  这艘船在哪个国家注册,体积多大,船上载什么货物?有多少人跟驾驶员待在船桥上,他们为何忧心如焚?他们是否卷入海流,是否留意到某个黑影从雾中朝他们而来?他们是否偏离航道,要是这样,他们会不会鸣笛警告附近船只?在睡梦中辗转反侧的伊斯坦布尔人听见船笛声时,他们对船上人员的同情以及对灾难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创造出在博斯普鲁斯出了差错的噩梦。在暴风雨天,母亲总会说:“愿神保佑这种天气出海的人!”另一方面,对半夜醒过来的人来说,一场遥远而无法影响个人生活的灾难就是一剂良药。半夜醒过来的伊斯坦布尔居民,多半也是数着船笛声再度入睡。或许在梦中,他们想像自己搭船穿越浓雾,航向灾难的边缘。
  无论梦见什么,隔天早上醒来,他们多半不记得半夜听见的船笛声——就像一切的噩梦,这些都会消失不见。只有小孩和孩子气的大人记得这类事情。而后,在某个平常的日子,当你在糕饼店排队等候或吃着午饭时,这样一个人回过身来说:
  “昨晚雾角声把我从梦中唤醒了。”
  那时我才知道,博斯普鲁斯山丘上的许许多多居民在浓雾之夜被相同的梦唤醒。
  还有其他事萦绕在住岸边的我们这些人心头,它与另一种事故息息相关,和油轮大火一样不可磨灭。某晚,浓雾使前方的能见度不及十公尺——确切地说,是在1963年9月4日清晨4点——一艘五千五百吨的苏联货轮运送武器前往古巴途中,冲进黑暗中的巴提里曼两米远,压倒两栋木造“雅骊”,造成三人死亡。
  “我们被可怕的声音惊醒,以为‘雅骊’遭闪电击中——房子劈成了两半。我们运气好,才幸免于难。我们振作起来,到三楼的,发现自己跟巨大的油轮正面相对。”
  报上以油轮闯入客厅的照片补充幸存者的叙述:墙上挂的相片是他们的帕夏祖父,碗橱上放了一盆葡萄。由于房间去了一大半,地毯如窗帘般披垂下来,在风中飘扬。在碗橱、餐桌、加框字画和翻倒的长椅之间,是死亡油轮的船头。这些照片引人入胜且怵目惊心之处,在于被油轮带入死亡与毁灭的房间当中摆设的家具:椅子、碗橱、屏风、餐桌与沙发,都和我们家的客厅一模一样。我读着四十年前关于订婚不久的美丽中学生的报道——她在事故发生前一晚跟死里逃生的人说什么话,在瓦砾堆中发现她尸体的街坊青年如何地悲伤——想起连续好几天,伊斯坦布尔的每个人都只谈论这件事。
  22通过博斯普鲁斯的船只(6)
  当时城里仅有一百万人口,口耳相传的同时,我们给博斯普鲁斯的灾难讲述的故事也随之加码。我跟大家说我正在写伊斯坦布尔的时候,意外发现,当话题转到博斯普鲁斯多年前的灾难时,他们的话语中总带有某种渴望——即使热泪盈眶,他们却仿佛在追述最快乐的回忆,有些人还坚决要求我把他们的最爱选入书中。
  为了满足这样的要求,我必须报道1966年7月,一艘载送“土德友好协会”成员的摩托艇,和一艘运木船在叶尼廓伊和贝廓兹之间相撞,接着——唉,三个人栽进博斯普鲁斯幽暗的海水中身亡。
  还有人要我说说我的一位熟识朋友,有个夜晚正巧在他的“雅骊”阳台上,以他惯常的认命态度数船,此时,一艘渔船就在他眼前撞上尼亚油轮“普洛耶什蒂”,断成两截。
  至于近年发生的灾难,罗马尼亚油轮(“独立号”)在海达巴沙(这座亚洲城市的火车站)前方撞上另一艘船(名叫“遇雅丽”的希腊货轮),漏出的油着了火,满载石油的油轮爆炸,巨大的爆炸声足以惊醒睡梦中的我们——我答应过不删除这一节。我有充分理由不删除它——我们住的地方虽距事故现场几公里远,附近住家的窗户却有半数被爆炸声震得粉碎,街上堆积的碎玻璃深及膝部。
  还有另一艘载运绵羊的船:1991年11月15日,一艘名叫“拉布聂”的黎巴嫩运畜轮,载送在罗马尼亚上船的两万多只绵羊,撞上菲律宾注册、从新奥尔良运送小麦前往苏联的货轮“丽莉圣母”之后,大部分的羊随船沉没。据报道,有几只羊跳船游上岸,恰好在附近茶馆看报喝咖啡的几个人救起它们,但其余两万只倒霉的绵羊,还在等人把它们从水底深处拉出来。这次撞船事件就发生在法蒂赫桥(博斯普鲁斯的第二座桥)下,或许我该提一下,伊斯坦布尔人自杀的时候喜欢挑的不是这座桥,而是第一座桥。写这本书时,我花了不少时间查资料,阅读我小时候读的报纸,在我出生前后发刊的一份报纸中,我发现许多文章都报道另一种自杀形式,说是比从博斯普鲁斯的一座桥跳下去更受欢迎。例如:
  一辆经过鲁梅利堡垒的车子冲入海中。昨日(1952年5月24日)漫长的搜寻行动未能找到车子或车上的人。车子冲入海中时,据说驾驶员打开车门喊“救命!”但之后不知什么原因,他又把车门关上,随着车子跃入海中。有人认为,海流可能把车子从岸边推开,推入海水深处。
  这儿有另一篇四十五年后的文章,1997年11月3日:
  从婚礼返家途中,他顺便去祭拜泰利巴巴神。车上载了九人,因酒醉驾车而失控,驶进塔拉布亚湾,冲入海里。这次事故死者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几年来有这么多车子冲入博斯普鲁斯,结局却始终相同:车上的人被“派”往海底深处,一去不复返。我不仅听人说,也不仅在报上读到:我曾亲眼目睹几个人沉下去!无论车上坐的是谁——尖声吵嚷的孩子、一对吵架的恋人、一群讨人厌的醉汉、赶回家的丈夫、一个在黑暗中看不见的老人、停在码头跟朋友喝完茶后打一挡而没拉倒车挡的困倦司机、前任财政局长瑟菲克与他的漂亮秘书、数着船通过博斯普鲁斯的巡警、擅自开厂车载家人出游的新手司机、碰巧某个远亲相熟的丝袜制造商、穿一模一样雨衣的父子、贝尤鲁的流氓和他的情人、初次看见博斯普鲁斯桥的孔亚家庭——车子冲入水中时,绝不像石头般往下沉,而是摇摆一会儿,几乎像栖息在水面上。也许在天光下,或者惟一的光线来自附近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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