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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成两半的子爵-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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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了,连院子里也不来。他厌倦了世上的俗务,在独生的男孩子去当兵打仗前夕,宣布把爵位的特权让出。现在他热衷于养鸟,在城堡里设了—只巨大的鸟笼。他一心喂鸟,旁的事情一概不闻不问。他把自己的床也搬进大笼子里,住在里面,白天黑夜都不出来。人们从鸟笼的铁栅杠门里把他的饭莱同鸟食一起送进去,阿约尔福同鸟儿们分享一切食物。他整日摩挲着山鸡和野鸽子的羽毛,等待儿子从战场上归来。

我从来没见过我们家的院子里来这么多人。从前同邻邦打仗时在这里点兵点将和欢庆胜利,那种热闹的场面,我只是听人们说过而已。我第一次发现围墙和塔楼快要坍塌了,院子里遍地泥淖,我们在这里放羊和喂猪。大家一边等待,—边谈论梅达尔多子爵将怎样回来。早就有消息说他被土肆其人伤得很巫,但是还没有人确切地知道他是肢体残废了还是内脏受损了,或者只是被伤疤毁坏了容貌。现在看见担架,大伙儿估计情况更糟。

来了,担架被放到地上,人们看见黑色的身影上一只瞪仁在闪亮。高大的者奶妈赛巴斯蒂姬娜走上前去,但是黑影子伸出——只手来做了一个粗暴的动作,表示拒绝。接着只见那个身躯在担架上使劲地顽强扭动一阵,泰拉尔巴的悔达尔多就技着一根拐杖站到了我们面前。—件带帽子的黑斗篷从他的头顶一直垂及地面,右半边被掀到身后,露出半个脸和技着拐杖的半边细窄的身子,左边好像完全被掩藏起来,裹进那件宽大衣服的衣襟和皱招里。

他立看看了看我们,我们围着他站成一因儿,没有人开口说话;也许他那只直楞楞的眼睛并没打看我们,他想的只是依靠自己的力量离开我们这些人。一阵风从海上吹来,刮断了—棵无花果树梢上的一根枝条,发出一声呜咽。我舅舅的斗蓬飘动着,风把它吹得鼓起来,像船帆一样张开着,这意味着风穿过了他的身体,甚至,那躯体根本不存在,斗篷也许是空的,就像幽灵穿着那样。后来,我们看得清楚一些了,看出它像是挂在一根旗杆上,这根旗杆由一个肩膀、一条胳臂、半边上身和一条腿组成,而他所有的那一切又全都支撑在拐杖上:其余的部分没有了。

那群山羊呆呆地望着子爵,它们全被拴住了,每只羊从各自不同的位置扭过头来,很奇怪地将脑袋同背脊组成一些直角。猪呢,反应更敏锐,动作更迅速,它们尖叫起来,互相碰撞着肚皮要逃跑。这时我们再也无法掩饰住心中的惊恐。“我的孩子!”奶妈赛巴斯蒂姬娜呼唤,并张开了臂膀,“不幸的孩子呀!〃我的舅舅,对于他在我们身上造成的这种反应很厌烦,他在地上向前挪动拐杖的底端,以两脚规的方式走动起来,朝城堡的大门走去。那几个拾担架的脚夫正盘腿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哩。他们赤裸着膀子,戴着金耳环,头发梳理成鸡冠状或马尾式。他们站起身来,其中一个梳辫子的像是他们的头儿,他说:“我们在等您付报酬呢,先生。”

“要多少?”梅达尔多问道,似乎是笑了笑。

梳辫子的那人说:“您知道用担架抬送一个人的价钱……”我舅舅从腰带上解下一个钱包,叮当一声扔到脚夫们的脚边,那人刚一掂量那钱包,就叫嚷道:“这可比我们讲好的数目少多了,先生!〃

梅达尔多呢,这时风掀开了他的斗篷的两襟,说声:“—半。”他从脚夫们中走过,凭着他的独脚,一小步—小步地跳着登上台阶,走进向城堡内敞开着的大门,抡起拐杖去桶那两扇沉重的门板,将它们光当直响地关上了。因为还留着一条缝,他又推一下,他便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我们依然听得见脚和拐仗交替落地的声音,那声音从走廊上移向城堡里他个人的住处那边。然后在那里响起关门上锁的响声。

他的父亲站在鸟笼的铁栅门后等着他。梅达尔多连他那里也没有去打个招呼;他独自关闭在自己的屋里,不论奶妈赛巴斯蒂姬娜敲多长时间的门,说多少安慰他的话,他都不露面,也个回答。

老赛巴斯蒂奶娜是位身材高大的妇人,穿一身黑衣服,戴面纱,脸色红润,没有皱纹,眼角上的那一道几乎看不出来。她哺育了泰拉尔巴家所有的年轻人,曾与家里所有的老一代的男人同床共眠,还闭合了所有死者的眼睛。现在她在两位闭门自守的人之间的敞廊上来回走动,不知如何帮助他们才好。

第二天,我们照旧摘收葡萄。由于梅达尔多还不露面,葡萄园里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大家只是议论他的命运。这倒不是因为我们很替他担心,而是因为这样一个颇费揣测的话题很是助人谈兴。只有奶妈赛巴斯蒂奶娜留在城堡巴,小心地窥视着屋单的动静。

可是老阿约尔福似乎早就预料到儿子回来时会交得如此阴沉和孤僻,早就训练了他最喜爱的小动物,一只伯劳。让它每天飞往城堡另一头的梅达尔多的住处,从窗户飞进那时还空无—人的房间。这天早晨.老人打开铁栅门,放出伯劳,看着它飞至儿子的窗口,然后才转身给喜鹊和山雀撤食,并学鸟儿们的啼叫。

片刻之后,他听见有件东西撞到鸟笼框架上。他仰头探看,只见他的伯劳僵死在檐口上。老人用手把鸟儿捧起,看见它的一只翅膀折了,像是有人打算把它撕下来,一只爪子断了,似乎有人用两个指头硬掰的,一只眼睛也被抠去了。老人将鸟贴在胸口上呜呜地哭了。

当天他就卧床不起了,仆人们从鸟笼的铁网里看见他病得很厉害。可是谁也不能进去照顾他,因为他人在里面,又把钥匙藏起来了。鸟儿们都围绕在他的床边飞。自从他躺下之后.它们就一齐飞来飞去.不肯停落,不停地扇动翅膀。

第二天早晨,奶妈向笼里张望.发现老子爵阿约尔福死去了。所有的鸟儿都停栖在他的床上,好像飞落在一根海面漂浮的树干上似的。



他的父亲死后,梅达尔多开始走出城堡。又是奶妈头一个发现的。一天早晨她看见门敞开着,房间里没有人,就派出一小队仆人去野外追踪子爵。仆人们一路小跑,来到一棵梨树下,头一天傍晚他们还看见那上面晚结的果子尚未成熟。“你们看那上面。”一个仆人说。他们朝着曙光逆照中挂着的梨望去,都惊呆了。因为梨都不是完整的了,变成了许多个被竖切一半的梨,每一个还都挂在各自的把柄上,而且每只梨都只剩下有边的一半(或者说是左边的一半,这要看从哪边望过去了,但是都留着相同的半边)另外那半边不见了,被切掉或咬掉了。

“子爵到过这里!”仆人们这么说。当然,他把自己关闭了许多天,没吃过饭,前一天夜里他感到腹中饥渴,首先见到这棵树,就爬上去吃梨。

仆人们往前走,看见半只青蛀在一块石头上跳跃,由于青蛙的特性,它还活着。“我们走对了路线!”他们继续追赶。他们迷路了,因为没有看见绿叶掩映下的半个甜瓜,他们不得不往回走,直到发现了那半个瓜才算回到正确的方向上。

仆人们就这样从田野上找到森林里,他们看见一个切成—半的蘑菇,半个石菌,随后又是半个石菌,半个有毒的红磨。他们继续向森林中走去,不时看见一个个蘑菇从地面冒出来,只有半边把和半个顶。仿佛有人—刀把它们劈成两半,而另一半连一点儿渣子也没有留下。这是一些各式各样的蘑菇,有马勃、胚珠、伞菌,有毒的和可食用的数量上差不多是对半分。

仆人们沿着这延伸的痕迹来到名叫“修女地”的草坪上,那里的绿草中间有一口池塘。曙光初照,池塘边的水面映出悔达尔多披着黑斗篷的修长身影,还漂浮着白色、黄色和褐色的蘑菇。这是他搞掉的半边蘑菇,现在都沼散在明净清澈的水面上。水上的蘑英看起来侮是完整无缺的,于爵注视着它们。仆人们躲在池塘的对面,不敢吭声,也盯着漂浮的蘑菇,终于发现这些只是食用菌类。那些毒菌呢?既然他没有丢入池塘,派了什么用场?仆人们跑回森林里。他们没走多远,就在小路上遇见一个提篮子的男孩,篮子里装的净是半边有毒的蘑菇。

那个孩子就是我。夜里我一个人在修女地的草坪上玩耍着,一个人突然从树丛里钻出来,着实把我吓坏了。当我迎着我舅舅走过去时,他正在惨淡的月光下,用他的一只脚在草地上跳行,手臂上挎着一个篮子。

“你好,舅舅!”我大声招呼。这是我头一次敢同他说话。他看起来讨厌见到我。“我去采蘑菇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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