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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鹤人-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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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风筝。一路上小佩佩也嚷个不停,要爸爸让她拿风筝。她坚持说,昨夜地做了
一个梦,梦见自己一个人把风筝“放得比汽球还高。”
    “你人还没有风筝高,怎么拿风筝?不要说放了。”他说。
    “我会嘛!我会嘛!”四月底的风吹起佩佩的头发,像待飞的翅膀。半上午的
太阳在她多雀斑的小鼻子上蒸出好些汗珠子。迎着太阳她直霎眼睛。星期天,河堤
很少车辆。从那边违建户的小木屋里,来了两个孩子,跟在风筝后面,眼中充满羡
慕的神色。男孩约有十二三岁,平头,拖一双木展。女孩只有六七岁的样子,两条
辫子翘在头上。他举着那只白鹤,走在最前面。绿喙,赤冠,玄裳,缟衣,下面垂
着两条细长的腿,除了张开的双翼稍短外,这只白鹤和他小时候的那只几乎完全一
样。那就是说,隔了二十多年,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雅雅,”他说。“你站在这里,举高一点。不行,不行,不能这样拿。对了,
就像这样。再高一点。对了。我数到三,你就放手。”
    他一面向前走,一面放线。走了十几步,他停下来,回头看着雅雅。雅雅正尽
力高举白鹤。鹤首昂然,车轮大的翅膀在河风中跃跃欲起。佩佩就站在雅雅身边。
一瞬间,他幻觉自己就是舅舅,而站在风中稚髫飘飘的那个热切的孩子,就是二十
多年前的自己。握着线,就像握住那一端的少年时代。在心中他默涛说:“这只
鹤献给你,舅舅。希望你在那一端能看见。”
    然后他大声说:“一——二——三!”便向前奔跑起来。立刻他听见雅雅和真
真在背后大声喊他,同时手中的线也松下来。他回过头去。白鹤正七歪八斜地倒栽
落地。他跑回去。真真气急败坏地迎上来,手里曳着一只鹤腿。
    “一只腿掉了!一只腿掉了!”
    “怎么搞的?一他说。
    “佩佩踩在鸟的脚上!”雅雅惶恐地说。“我叫她走开,她不走!”
    “姐姐打我!姐姐打我!”佩佩闪着泪光。
    “叫你举高点嘛,你不听!”他对雅雅说。
    “人家手都举酸了。佩佩一直挤过来。”
    “这好了。成了个独脚鹤。看怎么飞得起来!”他不悦地说。
    “我回家去拿胶纸好了,”真真说。
    “那么远!路上又有车。你一个人不能——”
    “我们有浆糊,”看热闹的男孩说。
    “不行,浆糊一下子干不了。雅雅,你的发夹给爸爸。”
    他把断腿夹在鹤腹上。他举起风筝。大白鹤在风中神气地昂首,像迫不及待要
乘风而去。三个女孩拍起手来。佩佩泪汪汪地笑起来。违建户的两个孩子也张口傻
笑。
    “这次该你跑,雅雅,”他说。一听我数到三就跑。慢慢跑,不要太快。”
    雅雅兴奋得脸都红了。她牵着线向前走。其他的孩子跟上去。
    “好了好了。大家站远些!雅雅小心啊!一——二——三!”他立刻放开手。
雅雅果然跑了起来。没有十几步,白鹤已经飘飘飞起。他立刻追上去。忽然窜出一
条黄狗,紧贴在雅雅背后追赶,一面兴奋地吠着。雅雅吓得大叫爸爸。正惊乱间,
雅雅绊到了什么,一跤跌了下去。
    他厉声斥骂那黄狗,一面赶上去,扶起雅雅。
    “不要怕,不要怕,爸爸在这里。我看看呢。膝盖头擦破一点皮。不要紧,回
去搽一点红药水就好了。”
    几个小孩合力把黄狗赶走,这时,都围拢来看狼狈的雅雅。佩佩还在骂那只
“臭狗”。
    “你这个烂臭狗!我教我们的大鸟来把你吃掉!”真真说。
    “傻丫头,叫什么东西!这次还是爸爸来跑吧。”说着他捡起地上的风筝,和
滚在一旁的线球。左边的鹤翅挂在一丛野草上,勾破了一个小洞。幸好出事的那只
腿还好好地别在鹤身上。
    “姐姐跌痛了,我来拿风筝。”真真说。
    “好吧。举高点,对了,就这样。佩佩让开!大家都走开些!我要跑了!”
    他跑了一段路,回头看时,那白鹤平稳地飞了起来,两只黑脚荡在半空。孩子
们拍手大叫。他再向前跑了二三十步,一面放出麻索。风力加强。那白鹤很潇洒地
向上飞升,愈来愈高,愈远,也愈小。孩子们高兴得跳起来。
    “爸爸,让我拿拿看!”佩佩叫。
    “不行!该我拿!”真真说。
    “你们不会拿的,”他把线球举得高高的。“手一松,风筝不晓得要飞到哪里
去了。”
    忽然孩子们惊呼起来。那白鹤身子一歪,一条细长而黑的东西悠悠忽忽地掉了
下来。
    “腿又掉了!腿又掉了!”大家叫。接着那风筝失神落魄地向下坠落。他拉着
线向后急跑,竭力想救起它。似乎,那白鹤也在作垂死的挣扎,向四月的风。
    “挂在电线上了!糟了!糟了!”大家嚷成一团,一面跟着他向水田的那边冲
去,野外激荡着人声,狗声。几个小孩子挤在狭窄的田埂上,情急地嘶喊着,绝望
地指划着倒悬的风筝。
    “用劲一拉就下来了,爸爸!”
    “不行不行!你不看它缠在两股电线中间去了?一拉会拉破的。”
    “会掉到水里去的。”雅雅说。
    “你这个死电线!”真真哭了起来。
    他站在田埂头上,茫然挂着松弛的线,看那狼狈而褴褛的负伤之鹤倒挂在高压
线上,仅有的一只脚倒折过来,覆在破翅上面。那样子又悲惨又滑稽。
    “死电线!死电线!”佩佩附和着姐姐。
    “该死的电线!我把你一起剪断!”真真说。
    “没有了电线,你怎么打电话,看电视——”
    “我才不要看电视呢!我要放风筝!”
    这时,田埂上,河堤上,草坡上,竟围来了十几个看热闹的路人。也有几个是
从附近的违建户中闻声赶来。最早的那个男孩子,这时拿了一根晒衣服的长竹竿跑
了来。他接过竹竿,踮起脚尖试了几次,始终够不到风筝。忽然,他感到体重失去
了平衡,接着身体一倾,左脚猛向水田里踩去。再拔出来时,裤脚管,袜子,鞋子,
全没了水和泥。三个女孩子惊叫一声,向他跑来。到了近处,看清他落魄的样子,
真真忽然笑出声来。雅雅忍不住,也笑起来,一面叫:
    “哎呀,你看这个爸爸!看爸爸的裤子!”
    接着佩佩也笑得拍起手来。看热闹的路人全笑起来,引得草坡上的黄狗汪汪而
吠。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他气得眼睛都红了。雅雅,真真,佩佩吓了一跳,
立刻止住了笑。他拾起线球,大喝一声“下来!”使劲一扯那风筝。只听见一阵纸
响,那白鹤飘飘忽忽地栽向田里。他拉着落水的风筝,施刑一般跑上坡去。白鹤曳
着褴褛的翅膀,身不由己地在草上颠踬扑打,纸屑在风中扬起,落下。到了堤上,
他把残鹤收到脚边。
    “你这该死的野鸟,”他暴戾地骂道。“我操你娘的屁股!看你飞到哪里去!”
他举起泥浆浓重的脚,没头没脑向地上踩去,一面踩,一面骂,踩完了,再狠命地
猛踢一脚,鹤尸向斜里飞了起来,然后木然倒在路边。
    “回家去!”他命令道。
    三个小女孩惊得呆在一旁,满眼闪着泪水。这时才忽然醒来。雅雅捡起面目全
非的空骸。真真捧着纠缠的线球。佩佩牵着一只断腿。三个女孩子垂头丧气跟在余
怒犹炽的爸爸后面,在旁观者似笑非笑似惑非惑的注视中,走回家去。
    午餐桌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碗碟和匙箸相触的声音。女孩子都很用心地吃
饭,连佩佩也显得很文静的样子在喝汤。这情形,和早餐桌上的兴奋与期待,形成
了尖锐的对照。幸好妈妈不在家吃午饭,这种反常的现象,不需要向谁解释。三个
孩子的表情都很委屈。真真泪痕犹在,和尘土混凝成一条污印子。雅雅的脸上也没
有洗,头发上还黏着几茎草叶和少许泥土。这才想起,她的膝盖还没有搽药水。佩
佩的鼻子上布满了雀斑和汗珠。她显然在想刚才的一幕,显然有许多问题要问,但
不敢提出来,只能转动她长睫下的灵珠,扫视着墙角。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他看见
那具已经支离残缺的鹤尸,僵倚在墙角的阴影里。他的心中充满了歉疚和懊悔。破
坏和凌虐带来的猛烈快感,已经舍他而去。在盛怒的高潮,他觉得理直气壮,可以
屠杀所有的天使。但继之而来的是迟钝的空虚。那鹤尸,那一度有生命有灵性的鹤
骨,将从此弃在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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