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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爸爸妈妈和阿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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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凡有爱的地方就有事业,而爱,总是始于温情,始于由温情编织的氛围。    
    赵三宝郑重其事地把我父亲推荐给侯国廷。    
    侯国廷在申曲行内辈分很高,且擅长组织堂会,收徒不论男女,身旁不乏少年英俊。他淡淡扫视我父亲,吩咐求师者先要征得父母同意。    
    那时节,优倡同列,属于三教九流中的末流,唱申曲滩簧更是下三烂,入不了祠堂,进不了宗谱。解门不幸,出了自轻自贱的子孙。我祖母积聚的悲愤引爆成霹雳雷电,却无计撼动逆子铁打的心。    
    伶俐小妹几句话平息了我奶奶的风暴:“阿哥脾气犟,不依他,他再出走,将来帽子店给谁?阿哥白相心思重,随他去唱唱白相相好啦!”    
    一语成谶,“唱唱白相相”,几乎成了我父亲一辈子难以挥去的阴影。    
    红烛高挑,青烟袅袅,馒头糕饼摞叠供奉,先叩拜大红朱笔书写的祖师翼宿星君神位,再奉上红纸包的拜师金,随后在关书上按上红红的指印,确定了学师三载、帮师一载的师徒关系。侯国廷为新弟子取艺名“侯小毛”。他还有一句名言:“拜师不是访友”,意思是老师没有时间也没有必要跟徒弟多言多语。    
    按当时习俗,拜师学艺,就是师傅的小杂差和小跟班。师傅在家,徒弟奉差跑腿,买烟泡水伺候茶点;师傅上场,徒弟或坐敲板身旁空手模仿,或立于戏台内侧偷学偷记。师傅有空闲有心情,才教一支半曲开篇。    
    师傅平淡寡言,徒弟内向质朴。师徒像两根平行线,找不到交叉点。我父亲充沛的活力像一粒粒水银珠子,泻地奔突。他从后门进入申曲场子,瞅空子东游西逛,上下乱窜。“小世界”一层有大京戏,三层有独角戏,二层分别有申曲、绍兴戏文、文明戏、苏锡滩簧、苏州评弹、杂耍魔术歌舞等轮流演出,并有影戏专场,放映些过时影片。也许是游乐场喧嚣热闹,也许是少年郎心猿意马,各色唱腔像春天的风,软软地滑滑地掠过他的耳畔,融会于光怪陆离的嘈杂之中。他寻不见向往的声音,一滑脚,去了对面的丽园,或打弹子,或下象棋,或玩游戏、踢足球……    
    侯国廷向赵三宝摇头叹气。七日之后,命徒弟恢复本名。究竟是本名比艺名大气,抑或是担心徒弟难以名列侯姓门庭,后人只能猜测。    
    赵三宝作为引荐人,觉出了难堪与尴尬。他诚意相助,在贴演自己的拿手戏《杀子报》时,点名要我父亲出演一个角色——小主角的私塾学友,可以发挥一段唱词,来成全那条宽洪醇厚的好嗓子。    
    我父亲平日里胆大妄为,临到初次粉墨登场,见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亮闪闪的眼光,心发慌,腿发软,畏畏葸葸迈不开步子。不知是谁,背后猛击一掌,他趔趔趄趄地跌上台前,心中一片空白,眼前一片模糊,反倒无拘无束,背熟的唱词像湍流跳跃奔腾。偏偏台下爆出争斗,几名看客一言不合,拳脚相加。我父亲的清亮嗓音淹没于喧嚣嘈杂的拍天浊浪。    
    初试失利,小徒弟依然心存感激,感激赵三宝和不知名的击掌者。正是他们,帮助他消除了对舞台的畏惧感和陌生感。    
    侯国廷见小徒弟上得了台,开得了口,也给小徒弟安排些零星角色,即“七客一过路”:嫖客、赌客、吃客、看客、游客、贺客、吊客和过路人。我父亲轻轻松松打发“七客一过路”,悠悠闲闲地满处嬉戏游乐。旁人嘲谑他:“侬唱唱白相相,日脚蛮开心!”    
    他真那么无忧无虑吗?深秋夜半,他曾登上“小世界”屋顶花园的眺望亭,俯视九曲桥下湖水绿绿酽酽,宛如一盏残茶,散发出人去园空的凄凉;湖心亭上余香缥缥缈缈,缠绕双亭玉立,诉说着名园凋零的悲怆。当我父亲岁近天命,陪我游城隍庙,路经一座电影院,忽然眼光发直,声音低沉,缓缓道出他拜师学申曲,登高俯视废园的心情……    
    提笔忆旧,我寻觅豫园的历史。此园乃明代四川布政使潘允端所建,供老父颐养天年,故名豫园。园成之日,景色堪与辋川媲美。清代乾隆年间,潘氏子孙式微,园内山石颓圮,遂由合邑人士集资购买,成为城隍庙庙产。因庙堂东首有东园,故俗称此为西园。百余年风雨剥蚀,褪尽名园的玲珑雅丽。我父亲在“小世界”粉墨登场时,豫园双门紧闭,杂草丛生,淹没于市井的喧嚣与嘈杂。


第一部分第2章  转蓬飘泊游子意(2)

    那份嘈杂,搅拌了土生土长的申曲,挤压着质朴内向的少年。他遗憾申曲无力望京剧项背,不满足自己的唱腔平淡如水,朦胧企盼青天一鹤排空。外表的寡言顽劣和内心的沸腾热望构成了强烈的冲撞。若无有这份冲撞,他会囿于九曲桥下的小小湖池;有了这份冲撞,他会企盼大江大海的波涛。    
    海声遥遥入耳,海风湿润鼻息,小鱼久久找不到跃入江海的河口……    
    寒凝大地,我父亲随师离开“小世界”,卖唱于茶楼村头。忽一日,师徒们肩挑戏担行至洋泾镇,村头墙上张贴告示,白纸黑字,墨汁淋漓:“淫唱花鼓者,驱逐出境。”我父亲暗自思忖:阿拉唱申曲,不是淫唱花鼓,坦荡荡阔步前行。    
    侯国廷喝住了莽撞的徒弟,脸色沉凝得铁青铁黑,如乌云,如墨汁;脚步疾捷得快步小跑,似奔鹿,似脱兔,急急转道七宝镇。操低贱营生者怕官,哪怕是中国这片土地上最小最小的村官。    
    风冽似刀,碎切着那朵昏黄的火苗。土生土长的申曲,何时才能逃出“淫唱花鼓”的厄运呢?    
    灯火飘忽,土路坎坷,少年郎的郁闷恰如赤裸裸的铁色树杈叩问湛蓝长空。    
    春绿江南,和风重新扇旺橘黄色的火苗。    
    有朋友提及,他的嗓音接近于申曲博士夏福麟。“博士”雅号是说他老戏功力深厚,演唱应对从容。当时的申曲实行幕表制。每排新戏,请排戏先生分场次、说情节、派角色。每个角色的说唱和动作,都由艺人自行安排。唱申曲的都唱熟了几十出老戏,只要旧瓶装新酒就能应对。当然,这还要随机应变,心口相应,才能临场发挥把唱词编得合情合理,精彩纷呈;否则,就会在台上张口结舌,手足无措,招致看客讪笑,最后被淘汰。这种淘汰固然无情,却也培养、造就了一批人才。夏福麟就是从中磨砺出来的。    
    当我父亲踏入南市十六铺里马路的双龙园茶楼时,那里正回荡着夏福麟施展大方、浑厚有力的唱腔。似曾相识燕归来。杨奎官师傅的洪亮高亢之声,有了若隐若现的回音。    
    后台拜见,当红小生无骄矜之意、傲慢之态,温煦可亲如春风习习,认真倾听小后生的演唱,诚恳赞叹小后生的嗓音洪亮纯净,如银珠潇潇洒洒滚落。    
    古人云:“倾盖如旧,白首如新。”两人相见只在瞬间,一见投缘,惺惺相惜,长幼相携,不是师徒,情逾师徒。    
    侯国廷先生倒也无门户之见,允徒弟另觅出路。我父亲加入了杨敬文领班的敬兰社,追随夏福麟先生。夏福麟长他六春,宽厚如兄,因他是侯国廷之徒,不肯多加管教。我父亲求艺心切,夏福麟演皇帝,他争扮太监;夏福麟演公子,他争扮书童,为的是亦步亦趋,紧随身后,仔仔细细地听唱和看演,我父亲戏称“曾演过一百六十个太监”,足见他舞台历练之久之多。无戏可演、后台少人时,他会对镜化个小生妆,端详镜中人的神态表情,暗暗与夏老师台前的表演比较。月缺月圆,同行夸他学得有了些眉目。    
    申曲艺人大抵来自社会底层,侥幸成名,也仍是供人消遣的戏子,为解闷,为排愁,酒与赌常常如影相随。凡茶楼酒肆之地,往往开设赌局。稳重如夏福麟者,也难免俗。通常唱归唱,赌归赌,两者各不相扰。有时在后台押上一注,上台去唱,甩腔下台,急急忙忙先问“是赢的还是输的”;也有时黏身赌局,不忍抽身,便打发他中意的小后生桃代李僵。    
    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十六春的我父亲,替代正场红小生,初出台,台下喧哗潮涌,几乎轰他下台。他心不慌,神不乱,出口如行云流水,渐渐洪亮高远,宛如展翅飞翔的羽翼,轻轻抚平了喧闹。    
    班主杨敬文艺技不高,长于周旋,精于识人,脸颊上掠过一抹喜色。    
    夏福麟长者风范,摩挲我父亲初显宽厚的肩头,唇角流泻出由衷的赞赏和鼓励。之后,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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