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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穷渴望富裕,富裕仰赖贫穷,人流、物流,财源滚滚,从穷流到富,从富流到穷,前提就是不平等。
爸爸和儿子搞平等,以老马、小马互称,自讨没趣(见王朔《我是你爸爸》)。社会上的交往,该仰脖撅肚就仰脖撅肚,该点头哈腰就点头哈腰,不然误解丛生。孔子早就说了,礼的精髓就在不平等,故有纲常伦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司马迁说“天尚不全”,汉代盖房子,屋顶少铺三块瓦,故意(《史记·龟策列传》)。苏东坡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水调歌头》)。我想,就算地球成了富球,全球都跟美国一样,也得拉个穷球当垫背。或者另外找个星球,阔人乘鹤而去,此地空留穷人,也未可知。那时的宇宙也有穷富之分,穷球和富球,还是不一样。
毛泽东的词《念奴娇·昆仑》,气势豪放。他说“安得倚天抽宝剑,把汝裁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赠美,一截还东国。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愿望很好,也很浪漫,但叫环保学家看,非常危险,也根本办不到。
环球不能是一个温度,凉快的都跟昆仑山一样。
十一、公平是挤牙膏
为了发展,为了效率,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件事不难,但吃进去容易吐出来难,共同富裕,那是谈何容易。富了之后,他们怎么才会想起,什么时候才会想起,还得分点匀点给别人,这可就难了。
一般说,那得富到妨碍赚钱、有损体面,白日见鬼、黑夜扪心,实在不好意思的地步。
历史学家说:
饥民劫富济贫吃大户,工会罢工停产搞谈判,黑老大金盆洗手,阔米商开棚施粥,非法加合法,强迫加自愿,税收调节,慈善事业,什么法子都用上,才有一点点让步。
这是我们听说过的。其他办法,好像还没有。
公平是挤牙膏,挤一点出一点,不挤不出。
十二、不患寡而患不均
孔子说“不患寡而患不均”(《论语·季氏》),大同是人类共通自古就有的理想,可惜成本太高。谁都说,公平分配,前提是“物质极大丰富”。然而,历史上的“均”,却无不以“寡”为前提。原始共产主义的背景是“寡”,战时共产主义的背景也是“寡”。发票证,我们都经历过,其中的奥妙,不用回到石器时代,我们全都明白。反之,有点钱就打破头,绝无均同之理。这是咱们文明人的习惯,几千年一贯制,从无例外。共同富裕的“富”,那都是富人玩剩下的。
人类通过富人攒钱,什么时候是个够,谁也不知道。1960年,有个爱尔兰科学家,叫贝尔纳(John Desmond Bernal; 1901…1971年),他给各国政治家算了笔账,全世界的财富有多少多少,人口有多少多少,科技水平有多高多高。他说,现在是时候了,足以让大家分享繁荣不受穷,坏就坏在穷兵黩武,所以世界级的大国领导(包括当时的我国领导),他给他们,每人寄上一本书:《没有战争的世界》,劝他们放下核武(当时,此书有内部读物,图书馆还查得到)。否则,大家同归于尽,他警告说。然而44年过去,地球照样滴溜溜转,没人听他老生常谈。
人类几千年,有突飞猛进的技术进步,有层出不穷的历史事件,那都是少数富贵人家的事情,大多数人(特别是妇女)都没有历史,有也非常缓慢,令人有“一日三秋”之感。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却有不同的时间尺度。
十三、三种人
印度种姓,人分四等,婆罗门(僧侣)、刹帝利(武士)、吠舍(工商和农民),是体面人;不可接触者曰首陀罗(奴隶和贱民)。
中国也有四民,曰士(初为武士,后为文士)、农、工、商,奴隶不是民,巫的地位很低,和尚、道士,早先没有,后来有了,也比不上儒生。
历史学家说,人类从很早就开始畜奴,道理简单之极,就像他们捕食野牛野马,并不吃光(特别是动物的幼崽),而是关起来养起来,发明服牛乘马一样。
硬道理和软道理(5)
历史学家说,奴隶社会是文明社会的初级阶段,但纪元后的人类社会,一直有奴隶,现在世界上也还有几千万奴隶,特别是女奴(电视上讲,记忆如此,未经核实,或有出入)。
人类的进步主要是工具的进步,牛马干的活,奴隶干的活,我们正在交给机器,或人工智能下的机器。除此之外,我们还保持着与古代社会的相似性,我是说结构上。
奴隶社会是“潜结构”(借用吴思先生的术语)。
如果用克隆人干活,历史就又转回去了,大家下不了决心。
一位日本教授说,政客、财阀与和尚(日本的和尚很有钱)是日本最体面的三种人,也是他心中最憎恨的三种人。
中国老百姓最恨贪官和奸商。憎官之贪,恶商之鄙。更何况,贪官搭台,奸商唱戏,坏到一起。和尚、道士和神父,反而恨不起来(地位不如欧美、日本之高故也)。
历史上用拳头、刀剑和枪炮说话的人,上有军阀,下有黑帮,他们的苦头,大家也没少吃,现在亚、非、拉美还很多。他们是政客的前身或变种,可以归入政客类。
几千年了,干大事,人类离不开这三种人。
十四、受苦人
农民常把受苦当美德,因为生活太苦,只有能受的人能活下来。他们夸年轻人,常见的赞美是,这后生,跌苦,实受。
“文革”往事。
公社书记进村,下车伊始每事问。
路边蹲个老农,草帽遮脸,头也不抬。
喂,你是做甚的?书记劈头问。
我吗,受苦人,老农率尔对。
书记勃然大怒,解放20多年,农民翻了身,你咋还是受苦人?
老农曰,天下九等人,坐牢是最下一等,劳改犯还吃供应,我们算qiu什么人,仍然头也不抬。
十五、机器人
捷克总统访日,小泉送个机器人。英语管这玩意儿叫robot(电影《机器战警》,就叫robot cops),词源是捷克语,显然是投其所好。那话的原义是“麻烦事”,引申开来,则专指像人一样,可以说话,可以行走,但没有感情,专门替人干各种脏活累活的机器,包括扫雷排炸弹,直译是“受苦人”。日本特别会做这种人,当然还有机器狗和机器猫。我有个朋友上日本,特意买条这种狗,像古董一样供在玻璃柜里。
历代统治者的苦恼,是“你要马儿跑,不能不吃草。你要人出力,不能没头脑”(参看鲁迅《春末闲谈》讲“细腰蜂的毒针”)。他们理想的百姓是,“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诗·大雅·皇矣》)。机器人的发明解决了历代统治术的难题,它有两大优点,一是“虽有头脑,绝不反抗”;二是“不吃不喝,顺帝之则”,比任何机器来得灵巧,比任何宠物更加听话。
我们的商标,也隐然包含这类理想,比如取名“小护士”的化妆品,或号称“小奴隶”的按摩器。
同甘共苦,是流氓都有的理想。然而,同甘太难,共苦不易。抢完东西分赃,难;轮谁冲锋陷阵打头阵,也难。梁山泊英雄排座次,李逵不会搁宋江前头。
人类文明一直需要受苦人,牛马、奴隶和机器人,它们都是“受苦人”。很多大慈大悲的思想家,圣西门、欧文、傅立叶,他们对未来社会的讨论,有个难题躲不过,脏活累活谁来干。“驯服工具”论,就是有鉴于此。过去,有个好主意,就是大伙一块干或轮流干,比如共产主义星期六,就是个象征性的活动。列宁同志说,这是真正的共产主义精神。
做值日,大扫除,打苍蝇,灭蚊子,逮麻雀、抓老鼠,拾马粪,捡废品,还有插秧割麦修水渠,我们那阵儿,年年都有这一课。现在听不到了。
牛马太笨,
奴隶不人道,
还是机器好。
机器人说,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十六、独自抠门
列宁同志说,将来的世界,黄金是多余,不妨用来盖厕所。
中文的奢侈,究其本义,意思是多余。西语的奢侈(luxury)也差不多,意思是帮你开心更开心,舒服更舒服,但并不一定非常需要的东西(something adding to pleasure or fort but not absolutely necessary)。
俗话说,有钱难买乐意。
乐意最便宜,也最奢侈。
食所以果腹,衣所以蔽体,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