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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女性(如素女、玄女和采女),但内容都是为男性服务,讲男人怎样对付女人,特别是以一当十或以一当百的战略战术。这当然是代表男性的话语霸权,或用上面的话说,就是属于“公牛性”。
妇产科是讲妇女生孩子的,当然跟妇女关系更大。有人认为,它代表医学对妇女、儿童的关怀。所以,睡虎地《日书》讲生子的内容也好,马王堆帛书的《胎产书》和《禹藏图》也好,似乎更对女权主义胃口。记得有一次,我在西密西根大学演讲,演讲后,有一位做社会工作的女士说,我的演讲对她帮助很大,有助于她辅导妇女生孩子。当时,我很纳闷,因为我明明讲的是马王堆房中书的“引阴”,即一种男性生殖器导引,包括下蹲和提肛,但和妇女生孩子完全是风马牛。
说到医学史,近年来,美国的费侠莉教授写过一本书,叫《盛阴,960-1665年,中国医学史中的性别》(Charlotte Furth; A Flourishing Yin; Gender in China's Medical History; 960…1665; Berkeley and Los Agele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9)。在此之前,费教授还写过篇文章,是《中国传统医学里的性与生殖——对高罗佩的反思》(收入李小江主编的《性别与中国》,三联书店,1994年),她不赞同高氏对中国性传统的溢美之辞,认为是美化中国的男性霸权,把房中术吹上了天,她更欣赏中国宋、明时期的妇科。晚期对早期,儒家对道家,妇科对房术,是三组颠覆,这是她对高罗佩的反思。我完全同意,中国自宋以降确实有阴盛阳衰的气象,而且妇科的研究也发达。但我认为,中国的这一段,妇女的地位非但没有提高,反而是下降。妇科本身,其实和房中是一路货,男性话语,只多不少。
比如她推崇的万全,此人固然写过《妇人科》。但他这个人,男权思想很严重。证据有二,第一,他是拿“七损八益”吓唬男人,明清小说(如《金瓶梅》)常见的“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所谓吕纯阳诗),他也挂在嘴边,生怕女人把男人的身体搞坏,这是怕女人,不是爱女人,归根结底是爱自己;第二,在他看来,固精益气,全为种子,他更关心的是男人的后代,而不是妇女,妇女只是生育工具(《广嗣纪要》)。明清以来,男性对房中术的反省是经济学考虑。他们忽然都明白了,以一当十,以一当百,有什么好,那都是赔本买卖。他们撒一份种子收一份粮,投入产出有计算,精得很。
中国的老农常说,女人是啥东西?就是为了给咱生娃,娃才是咱的命根子。如果母子不能两全,两者择一,他是宁要孩子不要老婆。知识分子也一样。《儒林外史》第三十回,杜慎卿是同性恋,不喜欢女人,但他不但娶老婆,还请媒婆沈大脚给他物色漂亮姑娘。媒婆走后,季苇萧说:“恭喜纳妾。”但杜慎卿却皱着眉头说:“先生,这也是为嗣续大计,无可奈何;不然,我做这样事怎的?”季苇萧很奇怪,说:“才子佳人,正宜及时行乐,先生怎反如此说?”杜慎卿说:“苇兄这话,可谓不知我了。我太祖高皇帝云‘我若不是妇人生,天下妇人都杀尽!’妇人那有一个好的?小弟性情,是和妇人隔着三间屋就闻见他的臭气。”他恨女人,但不恨生孩子。读圣贤书,无后为大,什么都丢了,孩子也不能丢。这才是明清妇科的潜台词。
倒转纲常(3)
马王堆房中书,《胎产书》和《禹藏图》是收在房中书内。史志著录,《汉志·艺文志》有《三家内房有子方》,《隋书·经籍志》有《疗妇人产后杂方》,《旧唐书·经籍志》和《新唐书·艺文志》也有《妇人方》。妇科并不是从宋代才冒出来。妇科原来就属于房中,而且从一开始就是房中的附庸。
时刻警惕啊,无所不在的男性统治,即使妇科也逃不了。
六、中国男女的交往方式
传统中国,男女如何交往,是个不容忽略的问题。这个国粹没保住,但遗风还在。
中国的男女交往,是以家庭划分界限,男人和男人是在家庭以外交往,女人和女人是在家庭以内交往,男人和女人的交往,则只限于父母、夫妇以及他们与子女的关系,还有勾栏瓦舍的买春卖春。这种描述,略作限定,可大致成立。第一,汉代以前,虽有“男女授受不亲”的禁忌(《礼记·坊记》),孟子说,嫂嫂掉到水里了,拉一把手算是变通(《孟子·离娄上》),但实际不严。吕思勉先生说,“然则男女交际,古本自由,至后世乃少因争色而致废坠也”,他是把废坠时间看作三国时期(《吕思勉读史札记》,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上册,“汉时男女交际之废”条)。第二,中国的民间,即使到很晚,男女有别,也不如上流社会。
西方的礼仪场合,男女挨着坐才是正常。饭馆里,男男挨着坐,女女挨着坐(特别是横着坐,坐在一顺儿),会被怀疑同性恋。中国人,男人和男人扎堆,女人和女人厮混,很正常。“男女杂坐”,反而属于淫乱之风,只有妓院才如此。斯坦福大学有个同性恋雕像,很著名,形象是什么样?不过是两个男的站着聊天,两个女的坐着聊天,如此而已,我们觉得挺奇怪。同样,清道光年间,福建人林鍼到美国,看见美国人“男女出入,携手同行”,“浑浑则老少安怀,嬉嬉而男女混杂”,也非常惊讶(《西海纪游草》)。男人和女人打交道,中国和西方不一样。
中国的男女有别,造成一种格局,就是男主外,女主内,内外是两个世界。男男一个世界,女女一个世界,西人以为同性恋。上流社会尤其明显。小孩的成长分两段。最初是在深宅大院里。男人在外做事,把老婆孩子圈家里,小孩都是在脂粉堆中长大,和皇帝一样,“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然后,才交老师调教,逐渐走向社会,即男人的世界,外部的世界。教养顺序,是从内到外,先女后男。读《我的前半生》,皇帝从小到大,生活环境是如此。读《红楼梦》,生活环境也是如此。
这种内外有别,前后相反,对倒转纲常很重要。
七、惯学:宠爱的意义
动物的驯化(植物也有驯化,如五谷),主要靠三条,一是食物奖励,二是鞭子(或棍子)惩罚,三是指示行为的各种信号。这些都依赖于动物本能。动物本身也有驯化,比如老虎教幼虎捕食,就是老虎对老虎的驯化。人不懂它们的语言,但饿了要吃,打了就怕,呼奴使婢,吆喝久了,就会腿软骨头贱。人和动物一样。我们给它吃,给它打,都是为了让它长记性,一硬一软是手段,归根结底,是让动物接受信号。我们对人的驯化也是如此,古人叫教化,现在叫教育。军队的驯化最典型。
人类的自我驯化,从来不一样。早期人类,迫于生存,过得尽是苦日子,驯化内容,主要是受苦,目标是把男孩培养成战士,把女孩培养成战士的妻子,各国成丁礼(我国叫冠礼和笄礼)无不如此。但生活优裕,古礼退化,是必然趋势,就像老虎关在动物园,变成大懒猫,胡吃闷睡(猫的疾病与现代人类的疾病非常相似,如肥胖症、高血压和肾衰竭),惯坏了。美国,小孩是天堂,大人是战场,从天堂出来就上战场,反差太大。我们也走的是这条道。
现在的驯化,主要是惯。人都是惯坏的。
惯,就是动物园式的教育,宠物式的教育,拿小孩当宠物,一味溺爱,好吃好喝,不加训练与管束,一旦投入战场,内外反差太大,非常危险。古代兵书说,将军应爱兵如子,“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谿;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但光爱行不行?不行,还得有点规矩,“爱而不能令,厚而不能使,乱而不能治,譬如骄子,不可用也”(《孙子·地形》。
父母宠孩子,惯孩子,麻烦是一辈子。心理学家说,儿童的心理特点基本上是形成于五岁以前。五岁以前惯坏了,撒泼打滚,哭闹成性,就扳不回来了。
古人对宠、嬖二字的使用,远较今日为广。凡养之畜之,爱之喜之,临之御之,役之使之者,都是宠物。君畜臣,男人宠男人,叫外宠;御后宫,男人宠女人(爱屋及乌,以及于外戚、宦官),叫内宠。储君的废立,经常取决于国君对女人的宠爱。
男人有男人的宠物。
孔子说:“唯女子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