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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凤(诚恳地解释)我不是认命呀!譬如说太太要我嫁人,那我就要挣了。(仿
佛自语)这也许就是命,命叫我这样我干,叫我那样我就不干了。我知
道我们的身分离得多远,我情愿老远老远地守着您,望着您,一生一
世不再多想。(安慰而肯定地)您别难过,您放心吧,我愿意就愿意定了,
不,就不定了。(孩子一般的请求)就这样好不好?求您答应了吧,您不
要告诉人,您谁也不要告诉。
觉慧(沉思)也许,也许我想的太早了,不过早晚我要对太太讲,我要——
鸣凤(没奈何地)您为什么老想着那做不到的事情呢?现在不已经很快活
么,为什么为着想将来,先把眼前这一点快乐就毁了呢?(提起精神,
像哄着一个任性的小弟弟似的,快活而温和的口吻)您不是说今天晚上要教我一
段讲月亮的词么?(拉着慧)走吧,您给我讲吧,我们进去找书来讲吧,
好不好?
觉慧(也快活起来)好,好。
鸣凤(谛听甬道外有足步声,笑着)走,走,快进屋去,有人来了。
[鸣凤和觉慧进了甬道右面的门。
[周氏,克明,和王氏由甬道缓缓踱进。周氏穿着灰官纱短衫。黑洋纱裤子,小小的发髻
上别着银发针。面容和两年前差不多。手里拿昔一把细芭蕉扇。王氏穿着浅蓝纺绸褂,藏
青纺绸裤子,她较两年前毫无差别,只是因为衣服穿得少,更显得单薄就是了,她拿了一
把桃形扇子,不住地扇。
周氏(沉吟)三弟,你说怎么办呢?
高克明(不愉快)我没有什么意见。不过这是父亲的意思,他说——
周氏(急辩)三弟,我不是不送,不过——
高克明(烦躁)不要多听外面的闲言闲语,冯老太爷既然说明白了要她侍候太
老太太,而且要叫她读书念佛,每天做些上等人的事,吃得好,穿得
好,这,这——
周氏(强笑)就是有人讲,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啊?
高克明所以就要多陪几年了,哪怕,哪怕——
周氏(缓缓地)到了老,也不许她嫁?
高克明那也没有什么呀,反正一进了冯家的门,就升了一级,从这以后,就
叫“凤姑娘”了——
王氏(一直冷眼望着,忍不住插嘴)就是说呀,谁的姑娘啊?是太老太太的姑娘
啊?还是冯老太爷的姑娘啊?
高克明(含含糊糊)这就不管她啦。譬若当姨太太呢?这总比半姨太太又高一
层了。
王氏(尖锐地)三哥。这话不是这么说,当姨太太也是姨太太,也有个名分
哪。(对周)这样我倒没听说过。这叫什么呢?这样,明着是“凤姑娘”
为着尽孝,暗着是——(用劲地扇着)
高克明(着恼)人家冯家以孝起家。冯老太爷既然说要鸣凤为着侍塞老母,那
自然就是。我们不要以妇人之见来揣测这样一个博大的君子。(向雨
道走了两步,又停住,对周氏)大嫂,送在你,不送也在你,就有这三四天
的期限。反正,四弟妹,你我方才都是老太爷叫去的,也听见老太爷
亲口答应冯老伯的。
'明由甬道下。
'半晌。
周氏四弟妹,你说怎么办好呢?
王氏(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我,我不说,我妇人之见!
周氏按说呢,自己真想弄一个人侍候侍候,肯说出来倒也叫人放心。
王氏可是他跟他的太太举案齐眉呀,他祖上世世代代都是道学君子。君子
不二色呀,你没听见他方才说——
周氏(在石凳上坐下)怪不得冯老太太一提起他,就像敬神仙似的样子。
王氏(扇子一挥)是啊,所以说这老东西本事大呀。(尖刻地)世上丈夫是个
什么猴儿相,太太哪有不知道底细的。可是这位冯老太太就从早到
晚,整年的都是天上文曲星降凡的样儿,仿佛刚出了佛堂就进了孔
庙,你想——(忽然看见周氏立起来要走)大嫂,你到哪儿去?
周氏我找鸣凤去。
王氏哦。
周氏(不得已地)想想,也只好把她送去。
王氏(有些气愤)听二哥,送给冯家?
周氏嗯。(老老实实地)不过我要对她说明白,冯老太爷是要她当姨太太的。
王氏(赌气地)哼,还是三哥利害!
[王氏随周氏由走廊小门下。
(慧由卧室门轻步走出,后随鸣凤。
[天空湛清如水,月亮静静地仿佛悬在古柳的巅上。风吹着竹叶与柔软的柳条摇摇不定。
时而有一片乌云,迟缓地踱过,遮住了明月,乌云过了又露出皎洁的月光。
觉慧(喜悦地)她们走了。(想着方才读的词)你爱不爱?
鸣凤(微笑)爱!
觉慧(望着她)你真喜欢么?
鸣凤(睁了美丽的大眼睛)真喜欢。
觉慧记得么?
鸣凤(点头)记得。
觉慧(快意地)“明月几时有”,
鸣凤(低声,自然地)“把酒问青天”。
觉慧(惊异地望望她)“不知天上宫阙”。
鸣凤(望着月)“今夕是何年”。。。(月光照着她苍白的脸,湛静而清丽,梦一般迷
惘的眼,露出内心的渴望)
觉慧(也举头仰望)“起舞弄清影”。
鸣凤(缓缓地)“何似在人间”。
觉慧(回首惊望,天,你怎么读了一遍)你就——(忽然)你顶喜欢哪一句?
鸣凤(含着深沉的情感)末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觉慧(感动得几乎要抱着她,热烈地)真对啊,我的聪明的女孩子!我为什么早
没有看见你呀!
鸣凤(沉浸在快乐里,天真地)三少爷,您怎么不早教我呀?真好,这词,怎么
世界上有这样可爱的人哪!觉慧(感奋)有,有,所以人活着,人活
着。
鸣凤三少爷,我真想好好地活着啊!
觉慧(肯定地笑着)我也是,所以——(不愿又使她难过)你快活么?
鸣凤快活。
觉慧(望着她)真快活?
鸣凤(活泼而喜悦地)真快活呀!
觉慧(拉起她的手)那么,走,我们钓鱼去!
[凤欣快地点头,二人方转身,黄妈从走廊小门上,后随觉民。
黄妈鸣凤!
鸣凤(回头)啊!
黄妈(严肃地)太太叫!
鸣凤(低声)太太叫!
觉慧(诧异)太大现在叫她干什么?
黄妈不知道,说找她有话说。(匆忙的样子,回身就走)
觉慧(对风,宽解地)你先去吧。
鸣凤(悲哀地望望他)是,三少爷!
'鸣凤随黄妈步出走廊小门。
(觉慧望地转了弯不见影,立着发愣。
觉慧(没有转身,怅怅地〕琴表姐走了?
觉民走了。(微笑)你的话呢?
觉慧(漠然)什么话?
觉民(老实地)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一个人,她——?
'觉慧摇摇头。
觉民(诧导)怎么啦。你?——
觉慧(莫明其妙地怅惘)没有什么,——不说了。奇怪,我心里忽然有点别扭,
说不出来的一种不舒服——
觉民(同情地)有困难么?
觉慧(深沉而慢慢地)有。
觉民我能帮忙么?
觉慧(仿佛失了凭藉)你不能。
觉民(笑着)又痛苦啦?
觉慧(忽然)哪个说?
觉民(鼓励地)那你还不快赶你的稿子?《黎明周报》后天又要发稿了。
觉慧(自语)嗯,工作,工作。
(天边上隐约闪着电。
觉民(诚挚地)只有工作,才能救出自己。你说过,人不是完全为爱情活着
的。(手搭着觉慧的肩膀,一面说,一面向甬道走,亲切地)进去吧,打闪了,一
会儿就要凉快了。
[觉慧沉默地什着觉民一同迈上了走廊。由黑魆魆的走廊小门,悄悄现出陈姨太,像一个
魅影,后面王氏伫立小门中不动。
陈姨太(鬼祟地)鸣凤不在这儿?
觉慧(惊顾)谁?
陈姨太我。
觉民鸣凤我母亲叫去了。
[陈姨太回首和王氏二人互相诡秘地狞笑。
(舞台全暗)
(再明亮时已过了一个钟点。院中放着的小物事都收检起来。
(天空逐渐弥满了乌云,月亮为浓厚的乌云所遮,透不出一点光。随着一阵阵的闪,院里
也时明时暗,风吹着竹叶刷刷地急响,古柳的细枝与柔条也吹得向一边斜倾。是大百欲落
以前的情景,左右正房两窗都射出通亮的灯光。
(婉儿提着个小灯笼,沿黑暗的小道边,送着鸣凤由走廊小门旁侧走出。鸣凤低头,沉郁
阴暗的神色。
婉儿(喉咙有些哽,说不说话来)不,别难过,鸣凤。
鸣凤(平静,无表情地)不。
婉儿(同病相怜)我们都是苦命,落下地就注定了要服侍人,挨打挨骂。服
侍够了,就当做人情一送,不管以后是死是活——
鸣凤(苦痛)不,不,你不要提了。
婉儿(敬重地)鸣凤,你是个有见识的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