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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 头-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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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是上海浦东本地人,想是伴随老先生起家,虽然如此家大业大,却依然保持
着勤俭的本分。有时见她在后弄里收拾些碎布,做扎拖把用。“文革”后期返还抄
家物资,老太太已经故世,在还回家的一张旧沙发中,竟发现藏着有金银首饰,藏
得如此完好,连翻地三尺的红卫兵都不曾发现,结果完壁归赵。这原是老太太积攒
的私房。他家经常有些本地乡下的亲戚来小住,小孩子就到弄堂里来玩,被调皮孩
子嘲笑他们的本地口音,却也不急不恼。老先生平日与二房太太共同生活,老太太
一个人带着一男二女居住在此。长子已娶妻生女,阿大阿二与我年龄相近,是我的
好玩伴。这家的生活显得比那一家平常得多,门户也不顶森严,邻里间来往略频繁
一些。这家的媳妇,也就是阿大阿二们的母亲,也很美丽,是另一种风格,比较古
典,五官特别精致和谐,亦很现代。因是几个女儿的母亲,又有着那样古旧的婆婆,
她的装束比较素朴,印象中从未化过妆,可那一股摩登气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虽
然她家阿大比我还大一二岁,可她却很年轻,似乎与那家的新娘差不多年纪。我们
这幢房子里,三楼住的是一户昔日买办的管家,是这条弄堂的老住户,各家的底细
都知道一些。甚至连我都不知道的,我父亲五七年戴“右派”帽子这事,他家都知
道。他家的外孙女也是我的玩伴,是个任性又嘴快的小姑娘,就是她,告诉我,阿
大的母亲原是某著名舞厅的舞女,阿大的父亲则是个有钱的舞客,在她十九岁时娶
了她,但夫家却极不满意这桩婚事,不允她进门,直到生下第二个女儿,才接纳了
她。不知此话虚实如何,我却很喜欢阿大的母亲。那家的新娘不管怎么说终有些高
山仰止,而她却是亲切的,平易近人的,而且说话风趣,看我们在一起玩得不怎么
高明时,会调侃我们几句。虽然我们只是小孩子,她却也很给我们面子。有一次,
我们找阿大玩,阿大,这位新入学的一年级生正在埋头做作业。我姐姐仗着她二年
级的学历,大胆地替她抄写生字。阿大很紧张,很没经验地不时觑着房门外、在走
廊上忙着的母亲的身影。这事情干得是有些浑,相信她母亲一目了然,但她竟没做
声,放我们过了关。
    那时我还没上学,白天一个人在家,十分寂寞。小孩子一个人的时候,是可玩
出稀奇古怪的游戏。我大约是想象自己流了鼻血,将一个小纸团塞在鼻孔,不想吸
了进去,心中十分害怕,跑到后弄正在洗衣淘米的保姆跟前求援。保姆也手足无措,
不知拿我怎么办好。这时候,阿大的母亲听见动静走出来,一见这情形,返身进去
取了个镊子,将我横倒在膝上,强按住脑袋,没等我哭出声来,一下子就从鼻孔里
钻出了那个倒霉的纸团。
    他们家虽然是大家,但并不招摇,也不神秘,他家保姆也说不了什么闲话,供
邻里们猎奇。只有两点显露出不同寻常的居家生活。一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始,他家
后晒台上,竖起了一杆天线,这表明他家有了一架电视机。在那年头,这是有些招
眼的,所以阿大阿二们对这个话题,嘴封得很紧。有一回,阿二突然说起了昨晚的
一个少儿电视节目,阿大立即用白眼制止了她。那时候,连小孩子都是识相的,一
看这情形,便也不加追问,就此罢了。还有一点则是他家院墙上的一周碎玻璃片。
前面已经说过,我家遭窃是我们弄堂里的头一遭,所以这周碎玻璃片显然不是防贼。
那是防谁呢?是防隔壁弄堂的孩子。隔壁弄堂是条人口拥挤的弄堂,本是不相干的,
可在大炼钢铁那一年,将我们弄堂与他们弄堂之间的隔墙拆去,抽出里边的钢筋炼
钢去了,自此,两条弄堂便打通了。他们弄堂的孩子,总是到我们的宽阔的前弄里
来踢球。球呢,又总是要越过院墙,落进院子。然后他们便十分自然地、身手矫健
地翻过墙头去拾球。为此,经常会发生争端。而有了这一周碎玻璃,他们便不能自
由进出院子。这是一个无声而有效的拒绝,对这些“野蛮小鬼”的尊严是一个挫伤。
“野蛮小鬼”,是我们弄堂对他们的称谓。有的星期天里,这家的儿子,就是阿大
阿二的父亲,便爬上墙头,栽花似地补栽着碎玻璃片。他的态度很专注,也很悠闲,
还带着些玩赏的意思,将这碎玻璃片栽得错落有致,在太阳下光芒四射。这时候,
谁对后来的灾难都是没有预感的。
    也像是方才说的,这城市的革命是从剪裤腿、脱皮鞋开始的,我们弄堂里首当
其冲第一人,便是那家读土木专业的大儿子。这一日下午,他赤着脚,拎着皮鞋走
过弄堂,走进家门。他赤脚走回来的样子倒也还可以,并不十分的狼狈,走进门后,
还回头对尾随身后起哄的“野蛮小鬼”呵斥了几句。那帮小鬼见他气焰不减,就吃
不准是怎么回事,竟有些吃瘪地退了回去。可这只是个小小的开头,大事情接踵而
来。
    我永远难忘在那绸布行业主家中,进驻了整整一星期红卫兵,有一日我走过后
弄,从厨房的后窗里,看见阿大母亲的情景。她正在红卫兵的监视下淘米。这已经
使我很惊讶了,在这样的日子里,他们竟然还正常地进行一日三餐。更叫人意外的,
是她安详的态度。她一边淘米一边回答着红卫兵们的提问,不慌不忙,不卑不亢。
并且,她衣着整齐,干净,依然美丽。除去比通常神情严肃一些而外,没有大的改
变。这使我突然的一阵轻松。自从他家进驻了这伙红卫兵,整条弄堂就都笼罩着沉
闷的空气,小孩子不再到弄堂里玩耍,人们即便在自己家里,说话也都压低了声音,
那些喜欢聚集在后弄里说长道短的奶妈保姆们,现在安分地各在各的家中。人们怀
着恐惧的心情,想象他们全家老小这时的情形。有一些可怕的传说在邻里间流传,
说是他家老先生从二房太太处带到这里,七天七夜不被允许睡觉,轮番审问。我们
几乎都没有见过这位老先生,心里以为他又老又衰弱,要熬不过去了,这一家也要
熬不过去了。可是,却出人意外的,阿大的母亲竟还在淘米起炊。
    不久,他家的生活有了变化,二房太太、三房太太全集中到这幢房子。而底层
则没收去,重又分配进两户人家。这两户人家显然来自遥远的城市边缘,江北人聚
集在棚户区。他们说苏北话,多子女,因申请不到煤气在后弄里生着煤球炉子,烟
熏火燎的。他们喜欢户外活动,我们安静的弄堂顿时变得嘈杂了,开始接近隔壁弄
堂的气氛。而前边的院子里则堆满了杂物,引火的木柴,花木凋零了,只剩下一颗
夹竹桃和一棵枇杷,兀自花开花落,青枇杷落了满地。而围墙上的碎玻璃早已在第
一次抄家的时候,邻弄的孩子闻讯赶来,欢呼着爬上墙头,扫得个一干二净。玻璃
碴子飞溅起来,反射着五彩阳光。这一刹那有一种残酷的美丽。
    这一段日子,真是朝不保夕,说不准什么时候,红卫兵就来了。红卫兵来了,
邻弄的“野蛮小鬼”也来了。不是说过,弄口是一个小学吗?小学虽没有明确指令
参加文化大革命,可上课是上不下去了。小学生们正感无聊,这时也蜂拥而来,汇
集此处。一时上,简直像庙会一样。里面在抄家,外面墙头坐一圈人,墙下也是人,
又不知是谁领的头,还呼起了口号。和任何革命的时期一样,在大革命的浪潮之下,
进行着一些狗肚鸡肠的小过节。前来助威呐喊的小学生中间,有一个女生特别活跃。
她显然是革命干部家庭出身,所以虽然还不是红卫兵,却也穿上了一身洗白了的旧
军装。她革命最积极,并且又会爬墙又会上树,是墙头上唯一的女生。我们都同在
一个小学,她比我低一级,和阿大的妹妹阿二同班。有一回,她正爬在他们家墙上
呼着口号,突然一回眸,看见了躲在自家院子里听动静的我。她刷的一转身,指着
我大声喝到我的名字:你给我出来!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可我已没处逃跑
了,只得拉开门栓走到弄堂里。她纵身跳下墙头,冲到跟前,点着我的鼻子骂道:
是你说我偷东西吗?她的气势完全压倒了我,我很无力地辩解说:不是我说的。她
吼了一声:你还赖!就在此时,我看见她身后有一个人影,畏缩地一闪,心便使劲
往下一沉。这是我们弄内的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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