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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 头-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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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头。阿娘问小毛头的小鸡是不是还有些歪,要注意正过来。妹头说没有的事,小
鸡怎么可能歪,就算是歪,又怎么正得过来,这又不是橡皮泥捏的。阿娘就说,完
全可以,把尿的时候,用手推过来,天长日久,就正了。妹头说,那你为什么不给
他推一把。阿娘说,你让我把吗?你从来不让我把他尿。过去的宿怨又涌上心头,
冲走了方才那一刹那的伤感。小白就坐在外间,听着她们的对话,简直像独脚戏里
的台词,可双方又都是严肃的。他感慨地发现,其实,她们是真正的一对。当然,
这是过来以后再说的,在当时,他可没法那么洒脱地对待,他几乎是焦头烂额。
 
 
                                 王安忆·妹头
                  第九章
                                

    那是极其混乱的日子,心里憋了一团无名火,一直在找地方发泄。结果,有一
日,妹头在仔细嗅过他洗的尿布后,指出有一股鸡屎的气味。他觉得妹头十分无理,
即便是他没洗干净,尿布上应该是人屎的气味,也不会是鸡屎的气味,可妹头坚持
说是鸡屎的气味。小白就责问道:鸡屎从何而来?上海市内又不允许养鸡。妹头反
洁道:我正想问你呢,你从哪里弄来的鸡屎?他怎么缠得过妹头,一气之下,他就
把这块尿布撕了。尿布是用旧的细绒布做的,十分绵软,却有筋道,还撕不动。他
就去找了把剪刀,剪一个口子,撕一条。整个过程因此拉得很长,不像是一时发怒,
倒像是有意为之。他的怒火无法一泻倾之,就更加积蓄起来,堵在胸口,郁闷得很,
眼泪都快流了出来。而妹头竟还不放过他,她很冷静地看他撕完了这条尿布,然后,
猝不及防地抓过缝纫机上的,他写了一半的稿子,他现在就沦落到这个地步,只能
在缝纫机上写作,妹头抓过他的稿子,撕成几半,还不够,又揉成一团。小白浑身
颤抖着,手指着妹头要说什么,最终却是哭了出来。他转身出了家门,走到马路上。
    天下着雨,他也没带雨具,一个人走在雨中,真是凄凉得很。他任凭雨水和泪
水交流在一起,就像一个壮士。可他哪里有这样博大的情怀,他连痛苦都谈不上,
尽是些鸡零狗碎的烦恼。他一个人走到人民广场,坐在平素常坐的水泥桩上。雨水
将广场上的方砖洗刷得很干净,几乎没有人,因此显得天地更大了,而他是渺小的。
天阴着,看不出时辰,他也不关心这个。只看见广场周边的马路亮起了路灯,本来
是灰暗的颜色,现在有了一种昏黄的暖调子。他心里开始平静下来,但却很空。他
努力回想方才发生了什么,于是又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想了起来,最后一个细节
是妹头将他的稿子团了起来,好像在团一张旧报纸。他一点也想不起来,这篇稿子
写的是什么,A和B的对话进行到哪一个章节。他怀着些自暴自弃的快乐站起身,走
回了家去。雨呢,早已经停了,空气爽朗得很。这些,也都帮助他安静下来。
    他走进家,推开房门,看见妹头背对着他,在熨衣板上熨东西。雨天里,尿布
全靠熨斗熨干的。电灯在她头顶,光洒落下来,也是酱黄的暖调子。妹头听见门响,
回头看见他,朝他笑了一笑。有些讨好,又有些戏谑的笑容。他这时才看见,她熨
的是他的稿子。那稿子已经用糨糊拼贴好,正用熨斗熨平,熨平的几张放在干净的
尿布上面。婴儿睡熟了,但被推到了墙边,妹头把他的被子从沙发搬到了床上。他
吃了蒸在锅里的饭菜,又洗了澡,躺进被窝。妹头也收拾了熨板上了床。她挤进小
白的被窝,皮厚地说,要让小毛头从小锻炼一个人睡觉,长大是不是可以不要女人。
这一晚上,他们一家三口窝在一张床上,翻过来折过去都是人。那小小的一个婴儿,
似乎比两个大人还人气重,奶香挟裹着尿臊,还有肉的汗酸,热烘烘的,充满了房
间,有一种甜蜜的窒息感。他拥着妹头的温暖的背脊,心里十分想不通,如此平庸
的生活,怎么会被妹头过得这样喧腾。
    妹头现在时常回娘家了。娘家已经改了样,哥哥在东北安家,孩子却送回上海,
预备在上海借读。小弟在家结了婚,将大房间横断拦了三分之二,给他们做房间。
再直向地隔出一条沿墙的走道,可以不经过新人的房间,通到父母住的内阳台。内
阳台扩充了有一倍,但要住两个老的,再一个小的,还是全家人吃饭聚集的地方,
就显得相当逼仄。父母原先的对床已经换了一张双人床,小东北是睡沙发的。一个
家庭是经过了重新的分解与组合,变得有些散漫,而且零乱。照理说是经历了变故
的,并且,生活似乎在走下坡路,可奇怪的是,妹头的爸爸妈妈并不显老,也不显
得有什么失落,他们只是略略比以前不讲究了些,比较好将就了些。但是并没没有
任何受压榨的憔悴萎缩之状,还因为有了孙儿孙女,流露出安详和仁慈的神态。他
们是一对从壮年自然过渡到老年的夫妇的典型。他们遵循着一些简单的,基本的道
理,从来不打算去违背这些道理,而自制出一些新的来。这就使他们在每一个时间
段上,都承起义务和享受乐趣,同时还保持着自己的独立。他们对子女、儿孙的爱
和责任,也是遵循常理的,从来都有着分寸,寄予的希望也有分寸。所以他们的心
情就不会太为儿女的命运,遭际,以及态度左右。他们和下一辈之间自始至终,都
是留有距离的。这或许是有一些出于利己主义,可这利己主义并不损害他人,就谈
不上有什么坏处,甚至,还有些好处,那就是他人也不必对他们负有回报的义务。
他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和所有回娘家的女儿一样,妹头回到娘家,也要述说小白家的坏话。她的爸爸
妈妈听是听了,却并不怂恿她,更不留她过宿,而是说:你看,家里哪有你睡的地
方?自然也因为是女儿,心理上要接近一些,妹头妈妈也会向她述说她弟媳妇的不
是。这一回,又轮到妹头有理智了,她一点不揣掇母亲。因是联想到她在阿娘手下
的处境,还多少有些同情弟媳。再说,她也不是看不见,母亲一边控诉媳妇,一边
十分地疼爱小孙女儿。这倒是一贯的,她母亲从来是比较喜欢爱娇的小姑娘。她将
小姑娘稀薄而柔软的头发,编出各种花样的发型,把她打扮成一个娃娃,这使妹头
想起她的童年。但因妹头不是一个沉湎儿时的人,所以,这并没有激起她的感伤,
仅只是有一点似曾相识的情景,一闪而过了。她现在回娘家,倒是更多地到薛雅琴
家玩。薛雅琴请了长病假,不上班了,每月只拿一些象征性的基本工资,靠阿川养
她。阿川则正式辞职,专做服装生意。他在较为偏西的区域的服装街上,租了一个
铺面,雇了个安徽女孩,替他看店,自己脱出身去进货。所以就经常不在家,而是
往深圳,珠海,石狮,集美,这些南边地方跑。薛雅琴的儿子刚刚上学,婆婆又在
年前去世,姐姐妹妹都出了嫁,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平时十分清闲,也很欢迎妹头
来玩。于是,两人就又回到从前做小姐妹的时光,你来我往,朝夕相处。
    女人之间的好,其实是很任性的,也很实际,只要需要,只要想好,就能好起
来。或者就是反过来,坏下去。在这点上,妹头尤其更甚。她是个能够左右局势的
人,而薛雅琴则比较被动。如今,妹头和薛雅琴正处在彼此需要的当口,彼此就都
想着对方的好处,很快续上前缘,好到割头不换。境遇毕竟是能改造人的,薛雅琴
现在自信多了,也会打扮了。她穿着甚至要比妹头时新,因为妹头正处在最不在意
穿着的时期,那就是刚有孩子的时候,一心都在小毛头身上,自己好像不存在了。
她身上常染着奶迹,孩子的口涎和尿渍,又因不上班,更没必要穿戴整齐了。在这
个季节里,她自始至终替换着两件小白穿旧的格子衬衫,一件灰绿格子,一件灰红
格子。裤子也是小白的,怀孕时穿惯的那条,因为宽大,又是草绿色,看上去就像
一条军裤。头发也没心思剪烫,在脑后夹了一个尾巴,散了些碎发,就像是个女学
生,或者小保姆。薛雅琴却已经度过这个时期,加上阿川是做服装生意的,进来的
衣服都要先让她挑一遍。在淮海路上生活了这些年,耳濡目染,不说学,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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