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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能长治久安?丘欲以周公之道默化君臣,既可使百姓免于刀枪之苦,又可定国于诗书之盛。自东周以来,战争蜂起,何止百年。我欲以仁德化干戈为玉帛,拯救华夏,恢复一统。丘不为一家一族之荣耀,岂冀求世卿世禄以泽被后世!为寻求阻止分裂之道,丘甘愿疏饭饮水,枕肱肘而眠,视不义之富贵如浮云耳。”
阳虎又是微微一笑,转而正色说道:“夫子所论,可谓高明至极,然而皆空论也。昔周公高居三公九卿之首,制礼作乐以化万民。初行时若日出东山,光焰万丈。可叹后世个个衰弱无能,故封国百余,姬姓遍布天下。而今同族相争,父子相残,周名存而实亡。我等在此霸主迭起之际,仍固守周之旧礼,何异于缘木而求鱼?你若能与我共起,不枉你满腹治世之经纶。夫子已年近半百,时不我待,尽管你才华横溢,无职无权,焉能施展才干?何谈实现抱负?时光像流水一般逝去,难道就让它这样白白逝去而不惋惜吗?”
孔子在默默沉思,似乎觉得阳虎说的也有一些道理。他抬头看看四周,太阳已经落山,天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街上静得要死,雪花无声地飘落到地上,转瞬又被微风吹到墙角或路边。孔子的心雪花般地飘忽不定:他本不同意阳虎犯上作乱的行为,但觉得他说的话较为现实。是什么道理呢?又说不出来,正如眼前飘飞的雪花,看得见而抓不住,即使偶尔能够抓住,却又即刻融化了。他感到阳虎的两道目光比寒风还凛冽,只求得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自己本来不想参与阳虎与“三桓”的纠葛,但今天却无意地误入它的边缘,其势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看来他们是非拼个鱼死网破不可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阳虎见孔子沉思不语,欣喜自己的话已经对他产生了影响。孔子到底会怎么办?阳虎在揣测着。当然,也不能逼他立即做出答复。看看天色已晚,雪愈下愈大,该分手了,于是阳虎微笑着说道:“虎非陷夫子于不义,还望夫子三思!……”阳虎说着向孔子诡秘地笑了笑,然后步入他那黑洞洞的大门。
孔子回到家,众弟子早已吃过晚饭。大家见夫子闷闷不乐,不便多问。公冶长夫妇服侍他吃饭。孔子问:“子路今日该到了吧?……”
公冶长说:“请父亲释念,子路兄一向是信守时间的,兴许此时正在快马加鞭地赶路,或正在拴马呢。”
说话间就听到了子路那粗大嗓门的吵嚷声……
孔子传 第十六章 夫子运筹 家臣叛逃
第十六章 夫子运筹 家臣叛逃
三天前,孔子将子贡叫到身边说:“赐呀,烦你明天前往蒲邑,召仲由返回,为师有要言相嘱。”
子贡不解地问:“子路兄离去不足两日,为何又要召回?”
孔子解释说:“闻听由正于蒲邑组织农夫挖沟开渠,以备防汛排涝之用……”
子贡赞叹说:“此乃未雨绸缪之举,防患于未然也。”
孔子说:“是呀,由乃为师之得意弟子,现已出仕为官,能够勤政爱民,为民预防水患,我听了甚是欣喜。可是,他不该以自己的俸禄赈济民工,每人每日赐一箪食,一壶浆。”
子贡越发糊涂了,他瞪着两只疑惑的大眼睛望着夫子:“子路肯以自身俸禄赈济民工,每日赐箪食壶浆,正是遵夫子‘仁’之教导而为之。仁者爱人,身为邑宰,爱民若子,有何不可?”
孔子果断地说:“仲由祸在眉睫,你只说为师命他速返。”
子贡为难地说:“我自身糊涂,怎能说服他人?若子路推说公务繁忙,不肯从命,赐又该如何?”
孔子严肃地说:“赐呀。此等小事竟纠缠不清,何以做两军阵前之说客?”
子贡被问得无言以对,满脸腾起了红云,现出了十分为难的样子。
颜回拉拉子贡的衣袖,低声说道:“你去把子路盛汤之饭缶砸碎,他便不召而自回,到那时,夫子定会教导于我们。”
子贡听后,略一沉思,方恍然大悟说:“对呀,子渊真比我颖悟十倍!”
众人齐声催促道:“子贡,快去快回,夫子含而不露,无先后放,定有新学问教吾辈。再者,子路一回,杏坛便无风而浪涌了。”
子贡来到孔子面前,像戏台上的传令兵,单腿跪地道:
“夫子失怒,弟子端木赐得令去也!”
众人见他滑稽,不免哄笑起来。孔子也被逗笑了,说道:
“子路不回,当心脑袋!”
“是,弟子谨记,”子贡向众人做了个鬼脸说,“子路不回,让他当心脑袋!”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子贡出门,驾车往蒲邑而去。
话说孔子正在惦记子路为何迟迟不归,难道子贡不向他讲明缘故,他就真的不从命吗?还是公冶长了解子路,他说子路从来信守时间,说不定他此时正在快马加鞭地赶路,或正在拴马呢。说话间,子路与子贡吵吵嚷嚷地闯了进来,两个都变成了雪人。只见子路一手持鞭,一手拉着子贡,双唇直抿,两眼布满了血丝。而子贡却是笑嘻嘻的,也不挣脱。颜回见状,忙上前去劝说。子路见颜回前来,放开子贡,问道:
“子贡说夫子让他砸我的饭缶,可真有其事?”
颜回笑笑说:“是夫子命他召你急回,至于砸饭缶……”
“是夫子让砸的!”子贡抢着说道。
子路听他二人说话支支吾吾,明白是他们在捣鬼,扬起鞭子恫吓子贡,子贡躲到孔子身后,让夫子那高大的身躯做他的屏障。这时子路方悔自己失礼,进门竟未首先拜见夫子,而一味与同学们胡闹,脸羞得像块红布,头像放了血的斗鸡,耷拉在胸前,那大粗嗓门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少女似地忸忸怩怩地说:“仲由见过夫子。方才由失礼,望夫子严惩。”
孔子并不责怪,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地笑着说:“由呀,你这个野小子,莫非治理蒲邑,全赖这手中的鞭子?”
“夫子可亲往蒲邑考察弟子的政绩,”子路十分委屈地说,“弟子时刻谨记夫子教言,视民若父母,岂能以鞭役使?”
“二三子各自就坐,听我晓以利害。”孔子避开子路的话题,并不就事论事。
南宫敬叔与颜回等弟子让孔子于几前坐下,然后各自围了过来,或坐、或蹲、或立,洗耳恭听夫子的教诲。
孔子说:“仲由见暴雨将至,低洼之处恐受水灾,所以使民修沟洫以备泄水,且身先士卒,昼夜不息。吾闻听之后,内心感到无限欣慰!为官者,假如皆若仲由,天下岂会有灾!”
孔子的话似一股暖流,流遍了子路的全身,子路不觉两眼湿润,心里暗暗地说:“知我者,莫若夫子!”
孔子喝了口茶,片刻之后继续说:“为官固然离不开勤政,但更需重教。《诗》教民温柔敦厚,《书》教人政通致远,《乐》教民广博善良,《易》教人好洁静而尚静细,《礼》教众知恭俭而庄敬,《春秋》教人属此比事,循规蹈矩,再者,天有四时,春夏秋冬,风霜雨露也是教;地载山川高低燥湿,吐纳雷霆,滋生五谷,亦为教。由率民修沟渠乃一教也,然施小惠于民,则非教而唆也。”
子路申辩说:“由见贫民挨饿做工,于心不忍,因而从自己的俸禄中每人供箪食壶浆,稍解饥渴。夫子教导‘汎爱众而亲仁’,难道只是口头讲讲而勿需实行的吗?”
樊迟等几个弟子也附和着说:“我等为官,不恤民情,不惜民力,与贪官污吏何异?”
孔子板紧了面孔严肃地说:“尔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在这春秋时代,尤其是在这公室衰微,权臣执政的鲁国,居官行政,格外需瞻前顾后审时度势,若只管凭良心办事,施行仁政,那么,随时均有大祸临头之险。”
子路说:“如此说来,我等在鲁为官,勿需施仁政,倒应该贪赃枉法,榨取百姓脂膏,去奉敬权臣吗?”
孔子说:“断然并非如此!廉洁乃为官之本,断不可有贪污行为。然而,当今世界,为权臣左右,趋炎附势之小人,多似附膻之蚁,他们个个虎视眈眈,专门吹毛求疵,据此为把柄,在权臣面前添油加醋,危言耸听,置你于死地。你既怜惜贫民挨饿工作,何不禀请鲁君,发公家仓廪中之粮米来赈济?私人出资购米赐食,自以为行德政,岂不示鲁君无德吗?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今你食君禄,却私自行恩惠于百姓,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