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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表个态呀!”柳枝催道。
“表态不表态都一样了。”海棠说。
西西站出来说:“黄妈妈,你老了,总不能占着这个位置吧,实际些说,你那老一套拉客的办法已经不灵了,如果你还不退,不出一年,我们可都得喝西北风!”
“是呀,”燕燕道,“想当年,我楼是何等红火,可如今门可罗雀呀——别的不说,黄妈妈,我们干了三十多年了,总得换个班吧。”
黄小云见大势所趋,只得颤巍巍从椅子上下来:
“我要眼看着你安安一败涂地!”
安安坐在椅子上道:“有妈妈你这双眼睛盯着,秦时楼再败也败不到今天这个地步。佳娘——
“在!”佳娘像被点的将帅一样站出。
“从今日起,任你为本楼采花大臣,而今山东、山西、江苏、浙江各地的饥民云集京城,其中必有人才,你要尽全力收拢在秦时楼。”
“遵令!”佳娘应声退下。
“虫娘听令!”
“虫娘在此!”
“老大姐呀,”安安心事重重地吩咐道,“佳娘收进人后,这教练之事就靠你了,常言道玉不琢不成器,你要在这京城寻找最好的教师,教她们学词唱曲,教她们逢迎讨好客人。”
“请楼主放心。”
安安又一一吩咐楼中一些老姑娘的职位,最后将目光落到师师身上:
“师师呀,你想做什么?”
“全由楼主安排。”
“可惜呀可惜,你杨师师本来花容月貌,是咱楼中一宝,如果你接客挣钱,现在也该是腰缠万贯,而今你老了,脱光了放在街上也没人看,你说怎么办吧,如今天灾连年,咱楼的生意也很不好做,总不能白养着你吧——已经白养你三十多年了。”
师师双目垂泪,仆身倒地道:
“请楼主念旧日姐妹情分,收留奴才在楼里做个杂役吧……”
“你手无缚鸡之力,能做什么呢?”安安说着将目光投向众位姐妹,希望有谁能站出来为她讲几句话,可惜师师人缘不好,竟无一人出来为她讲话。
“这样吧,我从自己的份里抽出十两银子作为你的生活费,从明日起,你就自谋生路去吧——酥娘——”
“在!”
“每月月底从我份里扣出十两银子给她。”
“记住了。”
师师道声谢,泪涟涟站起来,来到黄小云面前:
“妈妈,谢谢你多年的养育之恩!”黄小云搂住她,在她身边说:
“孩子,我再也帮不了你了,现在谁不讲个实际效益,也怪不得她们,不过你一定要将你那名贵的柳琴带走,那可是你的看家之宝,也许是你的衣食来源。”
第二天一清早,心娘向安安汇报,杨师师已不辞而别,那把楼里最好的柳琴也被带走了。
“让她去吧,”安安抹把泪道,“她也怪可怜的。”
杨师师从秦时楼出来,毫无目的地往前走,虽在东京生活了将近三十年,可她一点也不熟悉这座城市。她不敢往大道上走,挨着墙根走几步停一会,天快黑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该往何处。
晚上,路边点了许多灯,许多年轻漂亮的小姐三五成群来到街头、小楼、酒馆里响起了拉琴唱曲的声音,她来到一座楼门口,犹豫片刻,不知该进不该进。
“这位大姐,你有什么事?”
师师羞于回答,赶忙离开。她来到一片僻静处,将包袱铺在地上坐下。晚风习习,吹起她散乱的头发,或远或近的琴声使她情不自禁地拿起柳琴,轻轻拨弄起来。
有一个人从她面前走过,顺手将一块铜板扔在脚下,她叫一声:“相公,你的钱丢了。”可那人已经远去。又一个人从她面前走过,又一块铜板丢在她的脚下,等到脚边已有二十多枚铜板时,她知道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了。
从此之后,夜晚东京的街头多了一个弹琴唱曲挣钱活命的孤单身影。
“听说了吗,”虫娘对安安说,“这街头有个唱柳词弹柳琴最出色的女子,她只在夜深时黑暗处弹唱,许多客人都去那儿听曲呢。楼主,咱们是不是将她请来?”
“是杨师师。艺术从此落到街头,唉,真是……”
一年之后,杨师师已用不着每月到秦时楼领那十两银子。
“据说她和一个说书的艺人住一块了,夫妻二人一个白天说书,一个夜晚唱曲,日子过得还挺红火。”
安安听到这个消息,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那个说书人叫什么名字?”
芳心是事可可八(2)
“听说叫孙春。”
“这是天意,孙春是她除柳七官人之外的唯一男人——你们可知道柳七的消息?”
“听说被皇上赶出了朝廷,到南方去了。”
“唔!”安安应一声,然后就逐渐淡忘了这些事。兵祸蜂起,天灾连年,秦时楼只是惨淡经营,真怕应了黄小云的话。
“柳七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一个时代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岁的她,只能在往事的回忆和将来的梦想中领着一班女儿卖弄风情。
几年后的一天,虫娘通报来了两个客人。一男一女,说非要见她不可,她只好出来。
来人男的六十多岁,清瘦的脸,打着补丁的长衫,女的乱蓬蓬的头发,穿着素白的孝服。
“二位找我有何贵干?”
“楼主,想在你处唱支曲子。”男的说。
安安道:“我楼里唱曲之人很多,自个儿的都听不过来——再说,你们唱曲挣钱,不该往同行处钻呀!”
“楼主,唱曲说书是我们的本行,今天这支曲子只唱给同行听,这段书只说给同行听。”
“原来如此,那就坐吧,佳娘——上茶!”
佳娘端来两碗茶,放在案上。说书的男人揭起碗盖往桌上一拍:
“唉呀——”随着这一声叫板,女的凄凄唱道:
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
槛菊萧疏,井梧零乱惹残烟。
凄然。望江关。
飞云黯淡夕阳间……
安安觉得说书人打那“惊堂盖碗”的动作很是熟悉,听女的唱腔更是耳熟,仔细一看,正是孙春和师师。
“孙先生,你一向可好?”
孙春也不回话,只管往下说书:
“这首《戚氏》词乃当朝大才子柳永三变所做,这柳永字耆卿,原是建宁府崇安人氏,因随父亲做官,流寓东京,排行第七,人人称他柳七官人,自幼饱读诗书,精通琴艺,最长写曲填词,一生才华付诸秦楼楚馆,因他一首词,富了多少妓家谁也说不清;因他一腔衷情,牵走多少女儿心,谁也说不清。为官之时,江南百姓称他为青天,在朝廷,忠厚之臣认为他是名宦,只可惜一样,不会曲意逢迎,讨好权贵,终于被逐出朝廷,流落润州,方才的词,就是他流落途中所作……”
师师接着唱道:
飞云黯淡夕阳间。当时宋玉悲感,向此临水与登山。
远道迢递,行人凄楚,倦听陇水潺湲。
正蝉吟败叶,蛩响衰草,相应喧喧……
众人听得凄切,不由落下泪来。
孙春继续道:
“你问这词为何如此惨淡,乃是柳七官人病中所做。想当年他风火京城,哪一天不是许多美人陪着,而如今他见自己形容枯槁,更加仕途失意,自觉无颜面对旧日相好,只身一人,孤馆野店,望帝京而不得还,念佳人而不得见,凄凄惨惨,好不悲哉。”
师师接下唱道:
孤馆度日如年。风露渐变,悄悄至更阑。
长天净,绛河清浅,
皓月婵娟。思绵绵……
“那柳七官人的风流词,谁人不知,而那柳七官人的伤心事,又有谁知,想那当朝的达官贵人都是些写错字、念别字、玩弄女性、贪污成性的主儿,又有谁怜惜一代文豪埋没尘土之中;想青楼之中,红粉无数,嫖客如云,可哪里能寻得柳七官人给予的爱心?!”
“柳七,是天下女儿的知音,是女儿们心中的神!”孙春说着饮一口茶。
“柳七官人现在何处?”符霞霞道。
安安:“孙先生,快将柳七召到敝楼来,我为他养老送终。”
“唉呀——”孙春垂泪道,“那柳七官人在润州一病不起,病床上吟出这思怀之词。”
师师悲泣而歌:
夜永对景,那堪屈指,
暗想从前。未名未禄,
绮陌红楼,往往经岁迁延。
帝里风光好,当年少日,暮宴朝欢。
况有狂朋怪侣,遇当歌、对酒竞流连。
别来迅景如梭,旧游似梦,
烟水程何限……
“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