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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杨亿虽说不熟,但毕竟有一面之交,找个机会拜他最好。”
柳七回到家里,用十来天时间将自己的平时词章理为一集,题名为《乐章集》,花钱找人刻了,印二三十本,拣一本好的,红布包了,准备投给杨翰林。
这日他带了《乐章集》,来到杨府门口求见,投了帖子进去,不想仆人很快出来说:
“大人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柳三变想想,又投一份帖子,上写:柳永求见。
今宵酒醒何处十一(2)
仆人又出来:
“杨大人有病,柳三变也罢柳永也罢一概不见。”
柳七以为杨亿托故不见。不几天,忽有消息传出,主考官杨亿竟然逝去。柳三变想起当年舫上之会,不禁潸然泪下。心情不佳,便不想再将帖子投出。自己在家里陪着小儿读书。
“爸爸,听举子们说,杨翰林走,王拾遗来。”儿子放下书本,歪着脑袋说。
“这王拾遗(即王禹偁,时任朝右拾遗。)是哪个?”柳三变问儿子,问完了心里惭愧,自己怎么连小儿都不如。
柳涚没见父亲脸上的变化,索性从凳上下来,踱着方步,俨然一个柳三接的样子:
“这王拾遗公,说来还有些文名,极力主张以韩愈、柳宗元为榜样,他在《答张扶书》中曾说:‘夫文,传道而明心也’,这‘道’在他认为是关系着国计民生和个人操守诸方面 ,我很欣赏他两句话……”
三变没想到儿子跟着伯父长进真是不小,便饶有兴味地问:
“你喜欢他哪句话,讲来听。”
柳涚道:“他说,‘古君子之为学也,不在乎禄位,而在乎道义而已。用之则从政而惠民,舍之则修身而垂教。’这两句话你肯定不喜欢。”
“你怎知为父不喜欢这两句?”
“听人说,父亲常作些王拾遗反感的艳冶之文。”
柳三变心猛地一沉,窗外的光线也随即黯淡下来,立时他打消了投帖子见主考官的想法。
科考完毕,三变依然回了金陵,将“乐章集”散发一些出去,自个儿今天琼楼,明儿玉楼,如一只蜜蜂忙乱不已。
在此忙乱中,等待结果的心跳便被见一个美人时的心跳代替。不再想起科举之事。
忽一日,金陵城里锣鼓喧天,朝廷宣榜今年中进士名单,柳三变由几个女儿陪着看榜,从头到尾从尾到头看了三遍,别说是柳三变,连个姓柳的都没有。
晚上回到琼楼,潘琼儿见他不乐,便私设酒宴,两人对饮。琼儿道:
“自古才子多磨难,柳七官人还是想开些。”
柳七道:“我明知仍会落第,可偏要一试,还不如十岁小儿的见解。也罢也罢,功名利禄也不过烟云,此后,我不再去了,安心陪着姐儿填词唱曲岂不乐哉。”
他说完,拿过纸笔,琼儿连忙研磨侍候。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
明代暂遗贤,如何向。
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
何须论得丧。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
幸有意中人,堪寻访。
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
青春都一饷。
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这首《鹤冲天》,从琼楼开始,几天之内传遍金陵,大凡宴乐之乐,首先唱这《鹤冲天》,更有无数落第才子,竞相传抄,个个都潇洒得“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这首词写尽了柳三变的一生。”赵祯说。据说他还说了一句:“这是柳三变最好的一首词,又是柳三变最不好的一首词。”
太子殿下说这句话时,时间已到了公元1021年,当朝皇帝真宗一病不起,传他火速进京。
赵祯到达东京在老皇帝的病榻旁哀嚎的时候,柳七将偎红依翠的地点选在了天府之国的成都。这次,他实在是走得太远了,以至于三年后春榜又动时,他紧赶慢赶,也只赶到了钱塘江边。
“看来是天意不让我参加考试。”这样想着他便在钱塘江边住了下来。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柳七的感情寄托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如果我们回顾他以前走过的道路,便可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少年时,他将情寄托于普天之下所有的女人身上,也就是寄托在“女人”的整体上。青年时,从认为“只要是女人就是可爱的”,转向青楼里的红粉。从宋真宗天禧六年开始,他的感情便集中到一条线上,这条线由许多点组成,每个点上是一盏亮亮的女儿灯。
现在,他站在钱塘江边这个点上,有一盏明灯曾在十五六年前亮过,如果不是孙何死得早,这盏灯也许照亮他的一生,后来这盏灯再也红不起来了。灯芯已旧,灯油也所剩无几,但它又点燃了另一盏灯。柳七刚到钱塘,就听说有个叫张颜的女子,她的歌声不知征服了多少男人的心,年老的人,给她起个号叫赛楚楚。看来,人们没忘了当年那个楚楚。
赛楚楚张颜红起来的时候,销魂楼的楼主、过去的名妓李真娘听说她就是被自己一气之下赶出楼去的楚楚的徒弟时,心便活泛了过来,她想到自从楚楚离去后,楼里少了个唱曲的,原来奔着楚楚而来的那些富家子弟,一个个改换门庭,投靠在别人的大腿之下,楼里白白地损失了银子。而今,这楚楚的徒儿张颜姑娘比楚楚当年还红,性格也随和,如果将她挖过来,销魂楼肯定会重振雌风。
她绞尽脑汁,就是想不出既不掏腰包又能得到张颜的办法。
李真娘整天苦思,被一少年才子看见,临走时赋诗一首赠上,诗曰:
自多兰菊霸秋光,敢把妖红浪索强。
霜雪风号那久计,会看枯杆倚门墙。
真娘见诗,恼羞成怒:“可恶的人,竟将我比成木芙蓉了。”将诗再读一遍,她却发出母鸡下蛋后的笑声:
今宵酒醒何处十一(3)
“妙哉妙哉,真天助我也。”
她立时来到领班游韶跟前:“刚才给我赠诗的才子是谁?”
游韶道:“刚才他是在桃花房间,问她也许知道。”
真娘赶紧来到桃花屋里,桃花正在梳头,真娘劈手夺下木梳:
“乖乖,你今天接的客是谁?”
“怎么了,他没付账?”
“不是……你告诉我他是谁?”
“妈妈,这人呀,你就甭提了,连付小费的钱都没有,只留下一首诗就走了。”
“诗?拿来我看。”
桃花顺手将一页花笺递给她,真娘一看,写的是:
风流刘阮事狂游,曾向花间一笑留。
谩道瑶池旧仙种,不应频许此儿偷。
“这是首好诗,兴许你会因此红起来呢。你先告诉我他是谁,我会将这诗儿唱了,让你红一红。”
“听他口音,应该是本地人,他自说姓钱名可字可道,谁知是真是假。”
“真假都要查一查,此人对我很有用处。”
不几天,差人来报,说钱塘江边真有个叫钱可的,此人年二十八岁,家贫未能娶妻,有时到妓院里去,也只是写两首诗打发,从来无钱支付,前些日子,因这件事险些挨揍。
李真娘闻言心里一乐:“你们拿五两银子,给我请来。”
钱可就这样被请到销魂楼,李真娘殷勤地给他买衣、买酒,还让桃花儿专门侍候着:
“看来我真是交了你的运了。”钱可对桃花说。
“你呀,别得意太早。妈妈平日抠门抠门的,现在却一反常态,如此大方,其中必有诡计。”
钱可也不管这些,反正自己是一介书生,害命不值,谋财没有,看真娘怎么着吧。
几天后,真娘请他到上房去,说有要事相商。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桃花说。
“且去片刻,桃花姑娘稍候。”
桃花提心吊胆等了三个时辰,钱可进来了,手里多了一包银子:
“什么事?”
“一件小事……”钱可道。
“什么事么,人家都急死了,还不说。”
钱可只得将真娘叫他去勾张颜的事说了一遍。
“我就知道这死婆子没安好心,你怎么办?”
“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只好去了。”
钱可就这样带了百两银子来到张颜住处。张颜见钱可少年英俊,有才有财,心里十分乐意,百两银子快花尽时,有人又送来一百两,张颜更加高兴,拿出一半说:
“这是师傅的。”
“你师傅是谁?”
“楚楚。”
钱可不知道“楚楚”,只夸奖张颜的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