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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的冤家路窄通常会有若干种解释。但钱沛所遇见的,无疑是其中最糟糕的一种。太子派来的使者,恰恰就是石冠达之父,户部尚书石思远。
这家伙不是曾神权的表亲吗,怎么又成太子党了?钱沛有点迷糊。
不过想想也对,太子和唐王斗了那么多年,手下的党羽盘根错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恐怕连他们自己都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人了。
在石思远的身边还端坐着一位身着正二品袍服的大官儿,一双黄豆粒大小的眼睛烁烁放光,正上下左右不停地审视钱沛。
石思远慢条斯理地睁开眼,取出一张麻将牌摆在几案上,说道:“阁下就是龙侍郎?老夫石思远。”“又向钱沛引见身边那位官员道:“这位是……”
钱沛面露嫌恶之色,不等石思远把话说完,夹生的婆罗洲话便叽里咕噜往外冒,“石大人,哪儿有茅厕?我要先去方便!”
那位二品大员的面色有些羞怒有些尴尬,勉强道:“显庭兄……”
钱沛把手一摆截断他的话头道:“你是谁,我又不认识你,称兄道弟好不害臊。”
二品大员眉宇一扬又忍下,“老夫古聚机,几年不见显庭兄愈发清减了。”
“我能和您老比吗?弃暗投明心宽体胖,安安稳稳做个寓公,好不快活。”钱沛道:“对了,还没谢过您老。四年前蒙您在陛下面前美言,下官才有幸荣升礼部侍郎。不过,您好像也收了我送去的一尊金佛吧?”
古聚机干咳两声道:“黄任公这两年可好,他的小孙女儿可是嫁给了李敬国?”
“黄大人差点被你气死。”钱沛冷冷道:“至于雅玉小姐,她嫁的并非李敬国,而是仇大端。看来人闲好忘事啊,古大人。”
古聚机强压怒火道:“显庭兄,能否请你让老夫看一眼庐山真面目?”
钱沛冲着他翻了翻白眼,轻嗤道:“记得我刚刚晋升礼部侍郎,曾经登门向您老谢恩。当晚您老设宴款待,还请出内眷作陪。当时老夫人左一眼右一眼,还没看够呐?对不起,我可没福分做您老的东床快婿。”
“你!”古聚机被钱沛一通冷嘲热讽,老脸有些挂不住,“忘恩负义的东西!”
“是,是……我是忘恩负义的东西。”钱沛坦然道,“您老德高望重,远非晚生能比,自然不是东西了。”
“石大人,他是假的!”古聚机突然转首说道:“真正的龙显庭绝不敢在老夫面前这般放肆,请你立刻下令逮捕此人!”
钱沛腾地火往上撞,一步步逼向古聚机道:“要不要我说出你叛逃的真正原因?就在你出逃前夜,你跟我说过什么来着?”
古聚机面色微变坐直身子道:“一派胡言,那晚我何曾说过话!”
钱沛站定脚步,一言不发地盯着古聚机,感觉戏演到这份上,再往下走就没大意思了。
石思远总算瞧够了热闹,出声解围道:“两位,虽说人各有志如今各为其主,但毕竟相识一场也曾同朝为臣,何苦唇枪舌剑势若仇敌?”
他说话的时候在看古聚机。古聚机靠在椅背上呼呼怒喘,却几乎不可察觉地向石思远微微点了点头。
看来石思远和古聚机都只能算是太子的排头兵,两个人还真把自己当做是正牌的大魏密使在考察呢。钱沛心头雪亮,故意不依不饶道:“石大人,鄙人早就听说大楚是礼仪之邦,可惜百闻不如一见。昨天晚上鄙人毫无理由地被金吾卫关押了一整夜,今日又受此冷遇,难道这就是贵国的待客之道?”
石思远一怔,没想到钱沛会把话题扯到这上头,说道:“昨晚的事本官也是刚刚听说。太子殿下对此深表歉意,希望没有给龙先生带来太多不便。”
钱沛道:“恕我直言,贵国的小孩都很活泼;很可爱。但贵国的大官却非常狡猾,非常可恶。既然太子殿下毫无和谈诚意,我会将自己的遭遇如实禀报鄙国皇帝陛下,再会了!”连几案上的发财都不要了,气冲冲扬长而去。
石思远这下真的愣住了,目送钱沛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竟似毫无回头之意——难道,这家伙毫不在乎和议失败,双手空空地离京?或者,他还另有所图?石思远拿捏不定,慢慢将发财握在手心。
第六章 来电的感觉
夜深人静,明玉坊的一株老树上。
钱沛一身夜行装束,头戴面罩埋伏在茂密的枝叶中,老树正对着舜煜颐的书房,视线甚好。虽然已经等了很久,屏声息气,一动不能动,可里头的灯火就是不熄,时不时还有明玉坊的人在这座院子里进进出出。虽然不知道舜煜颐每天工作几个时辰,但这位美女老板绝对是个没有娱乐更不懂休息的人,基本上可以归类于工作狂之列。
钱沛有苦难言,本来今晚来也就是想试试运气,完全不知道要陪老板加班。如果老天爷缺心眼,舜大美女今晚决定干通宵,自己就算白来了。偷画难,偷有价值的画更难。别以为偷天换日很简单,干这活一要懂技术,二要有耐心,关键还要找机会,否则公冶孙子也不会把这事赖他头上。
可他还是想碰碰运气,决心跟舜大美女耗上。好坏,今晚不用看书,今晚看美女看书。如果老天实在不给机会,那也可以先撤,白天换成阿龙接着来,看谁耗得过谁。有志者事竟成,机会都是人创造的。反正就算舜煜颐智慧过人能掐会算,也决计料不到白天衣冠楚楚彬彬有礼的大魏密使阿龙先生,晚上换成黑色套装就成了蒙面大盗。
其实钱沛一点都没有灰溜溜离开京师的打算。毕竟自己大老远地从花城府跑来,可不是为了皇城两日观光游的。万一再把公费出差变成自费旅游,岂不亏大了?
钱沛在树上一动不能动,直趴得腰酸背疼,胡思乱想久了不免有些着恼——一个姑娘家迟早要嫁人,身子骨又不好,还累死累活没日没夜地替人挣钱,何苦呢?
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屋里的最后一拨人也终于离开。两名青衣壮汉抬着一乘小轿直接进了书房。正当钱沛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之际,深沉的夜空里突然闪现出一道黑影,其势犹如离弦之箭撞开书房的后窗,扑入屋中。
快,太快了——快得钱沛甚至都没看清这名夜袭者的面容,耳中已响起那两名青衣壮汉的闷哼声。钱沛定了定神,寻思道:“老子要不要英雄救美?”
心念陡转间,那道黑影打昏了青衣壮汉,脚不点地冲向书桌后的舜煜颐,探出左爪抓向她的香肩,显然他夜袭的目标不是画,而是人。
钱沛和舜煜颐前后见过两次面,丝毫看不出这丫头有身怀绝学的迹象。而夜袭者起码也是比金丹级更胜一筹的空照级高手,也就是说书房里正上演的那出戏就是各位都熟悉的“老鹰抓小鸡“。
可是舜煜颐的脸上没有半点小母鸡的慌张,佩戴在她玉颈上的珠链遽然焕放出一团乳白色的柔和光芒,将她的娇躯完全笼罩。
“啵!”夜袭者的左爪扣在光罩上,形成五个内陷的深坑,却无法将其绞碎。
舜煜颐神情平静地望着夜袭者,说道:“你是漠北金沙门的人吧,不知是蒋、邱、陈、邓四大长老中的哪一位?”
夜袭者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舜煜颐仅凭自己的几下身法和出手,就道出了他的来历。他鼻子低哼声道:“老夫姓邓!”右手亮出一柄尺许长的三棱锥,猛刺光罩。
奇怪啊,钱沛有些纳闷道:“书房里发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护卫连个值夜班的都没有?”
只见那柄三棱锥通体闪烁着碧绿色的妖艳光芒,慢慢切开光罩一寸寸逼向舜煜颐的咽喉。舜煜颐靠在座椅里楞是没动,微笑道:“邓长老来此,居巫国师知否?”
邓长老不是笨蛋,也察觉到情势哪里有点不对。但自己的三棱锥距离舜煜颐的咽喉只不到三寸,这时候收手退走,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他全身冒起一蓬黄橙橙的雾光,三棱锥嗡嗡颤鸣缓缓往上拱起,又迫近一寸多。
舜煜颐淡然道:“这就是了,居巫国师尚未抵达京师。你是想赶在他前头立功扬威。邓长老适才是藏身在后面的那栋小楼中吧?多谢你没有伤害楼里的丫鬟——作为报答,假如你现在收手,我许你全身而退。”
邓长老一凛,他刚才的确就藏在距离书房大约二十丈的一栋小楼中。可舜煜颐是怎么知道的?莫非这丫头的灵觉已能清晰探测到二十丈开外的景象?
但是他所掌握的资料上分明显示,舜煜颐天生弱质,从未修炼过任何功法!
见邓长老毫无退走之意,舜煜颐的面色陡然转冷,说道:“你当我是在虚张声势么?”纤手不知在何处按了一下,地面下陡然翻开十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