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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文学奖]第5届-王旭烽:茶人三部曲-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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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抬起头来,举目四望,你就知道,全中国都已经开始沸腾了。从中央到地方,从工厂到学校,从城市到农村,人民已经最大限度地被发动起来了。海燕在天空飞翔,它在迎接暴风雨,它在呐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海燕在呐喊,杭得放也在呐喊。他在得茶的斗室中来来回回地走,形如困兽,怒气冲冲;鹦鹉学舌,豪情万丈。他接受这些言论与思想,不过是在刚才,但仿佛这些言论和思想的种子从来就生在他脑子里,只是一场春雨把它们催发了出来罢了。他的口才、他的学识、他的勇气和魁力,像原子核突然核裂变,放出了人们根本无法估算的能量。
  比他大七八岁的哥哥大学助教杭得茶,虽然被他依旧大而无当但毕竟如暴风骤雨般的演讲镇住了。他紧张地看着得放,心想,会不会是我真的错了呢?人民群众正在创造的历史,难道是可以用以往的一切经验来囊括的吗?如此近距离地洞察历史内在的发展规律、把握历史进程的走向,对年轻的杭得茶而言,显然是一件力不胜任的事情。他向得放递过去一杯茶,他想趁他喝茶之际,见缝插针地思索一下。茶是白夜上次信封里剩下的那一点顾堵紫笋,非常好喝,但恰恰属于得放所言的棺材板文化。杭得放显然进人状态,一边就着那棺材板文化,一饮而尽,一边继续滔滔不绝——
  〃人民群众为什么会被广泛地发动起来?为什么振臂一呼而百应?为什么这呼声来自最高统帅?什么叫史无前例?是谁真正歪曲了真理的声音?是谁要在神州大地上建立水泼不进针插不人的独立王国?谁是躺在身边的赫鲁晓夫?〃
  杭得放那么东一句西一句地对着他的堂哥呐喊着,仿佛得茶就是他革命的死敌,又仿佛那个死敌就在他自己的心里,他要通过这种穷追不舍的方式把它从灵魂深处逼出来。这样一阵没有明确目标的穷追猛打,终于把他自己给追累了,伸出手去,对得茶说:〃再给我倒点茶。〃
  现在他坐在床头,神情沮丧,昨天被选下来的失败感重新涌上心头,他也就总算和从前的他挨上了一点点边。
  得茶发现他不再那么歇斯底里了,被他搅乱的思绪也才开始恢复一点正常。他当然还是同情他的堂弟的,堂弟的生活原则是永远第一,不要第二。这其中不是很有着少年人的虚荣、资产阶级的个人主义和英雄主义情结吗?他的那么些排比句,那么些反洁,那么些〃必须〃、〃绝对〃、〃肯定〃之中,不正包裹着一个非常软弱的、卑微的东西,非常个人的东西吗?如果真要批判,他自己不正是靶子吗?不过此刻当哥哥的并不想点破他罢了。他爱他的弟弟,甚至爱他的〃永远第一不要第二〃,他相信他是会很快成熟起来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革命也不在乎别人挑选。〃他只好那么泛泛地宽慰他。
  〃爷爷在政协也受冲击了。〃他告诉得茶,得茶并不奇怪。这场运动会涉及到很多人,他们杭家人是在所难免的。
  〃就把它作为对我们的一场考验吧。〃得茶回答。
  得放很感动,抬起头来,说:〃我会调整好自己的。我会让他们接纳我的。毕竟我还不是黑五类嘛。〃
  现在,得放接受了这个同情和安慰,他的心情好起来了,信心足起来了。他站了起来,说:〃你还要去湖州接人家的新娘子吗?等你回来,这个世界会变化得让你认不出来!〃
 
第05章
  茶学家抗汉,自马里首都巴马科乘飞机归国,在北京呆了一天。或许因为时差,他尚未从某种恍馆状态中恢复过来。
  杭汉是在六十年代初马里独立后的第三年去那里的——黑人兄弟想喝在自己土地上生长的茶,他们的愿望得到了茶之故乡中国人民的支持。茶,到底是种出来了,被命名为49…60号,显然与两个国家的国庆节有关。49——60号长势特别好,插穗一年就可抽长一米,每个月都有乳白色的茶花悬挂枝头。作为主攻茶叶栽培学的中国学者杭汉,在那个懒散而又好客的热带国家里,便分外地享受着荣誉和承受着别情了。
  在国外事茶,回头看东方,遥远得像梦,中国就带上了马可·波罗般的传奇色彩。西非内陆的茶园又大又静描,叫你无法想像〃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的现实含义。杭汉亦不是一个耽于玄想者,他的房间里挂着一副对联:和马牛羊鸡犬家做朋友,对稻粱寂麦黍稷下功夫。那是茶学教授庄晚芳先生在他出国前赠送的,说是他早年立志学农务茶时的座右铭呢,杭汉也就把这种务实精神拿来做了自己的座右铭。
  故而,人到中年的杭汉,通过各种途径听说的国内局势,不过是一个令人既感不安又生猜测的问题。杭汉模模糊糊地想到这十几年来的历次〃运动〃,在国外,这两个字的尖锐感,被距离磨钝了。
   恢复感觉是需要氛围的。此刻,杭汉站在根本进不去的天安门前。盛夏八月,红旗翻飞,人山人海声浪如啸。所有的人都在叫喊,用的那一套词语,是以往运动中都没有用过的。杭汉除了听清楚了〃万岁〃和〃打倒〃,其他都还不甚了了。他不由想起了杭州的一双儿女,他无法判断他们会不会也在其中——他已经在西非呆了好几年,最后的那几个月,他想家想得很厉害。可是眼下他站在首都北京,站在红浪终于退去的天安门广场,夕阳西下,华灯初放,他看到一卡车一卡车从广场上捡起来的在欢呼中被挤掉的红卫兵们的鞋子,却一时找不到自己作为一个中国人的感觉了。
  这种找不到感觉的感觉,一直从北京延续到上海,又从上海延续到杭州,直到他挤掉了衬衣所有的扣子,从火车车厢的窗口狼狈地跌出,终于站到了月台上。
  尽管他把国外带回的东西都暂寄在北京朋友处,但火车上依旧挤得一天一夜没地方坐。他累极了,而妻子黄蕉风果然没有来接他,关于这一点,他早有思想准备。他们虽生有一双儿女,但在杭汉的心目中,他始终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他是把蕉风当作大女儿来看待的。她总是出错,没有他的照顾,这个胖乎乎的女人的生活,就像她的近视眼,终日增里增懂。杭汉激动地想念着家人们,步行从城站穿越半条解放街。虽然满街都是〃万岁〃和〃打倒〃,以及五花八门的游街队伍,但没有影响机汉思家心切的情绪,他折人中山路,在快到羊坝头的一家菜场里,竟然还发现了集市上的半木桶黄鳝。杭汉心头一热,中国人的感觉,杭州人的感觉,一下子就回来了。
  称了三条本地大黄鳝,按老规矩,杭汉清营业员烫杀了再带回家。他记得菜场旁边有家老茶馆,老虎灶上有现成的开水。杭汉与伯父同住,知道伯父喜欢吃炒鳝丝,但全家人没一个会杀,以前杭汉买了黄鳝,都是在那里烫杀了拎回家的,多年来也就成了习惯。
  杭汉不知,此一回破了祖宗多少规矩,连烫杀黄鳝也一并破了。女营业员是个少妇,刚才卖黄鳝时就很不耐烦。菜场里成分比她差的人都造反游行去了,单把她留在这里抓这些滑腻腻的黄鳝,心里不平衡。想迁怒,正恨着没有机会呢,机会就找上门来了。她定定地目击了杭汉片刻,用大拇指戳戳后墙,嗓音嘶哑地喝道:〃你给老子看看灵清,什么年代了,还要我们革命群众杀黄鳝?啥个成分都没查就卖给你,已经便宜了。你听好,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是杀黄鳝!〃
  杭汉先是吃了一惊,手提着那几条黄鳝一时发愣,后来便有些生气。杭州,出苏小小的地方,女子都该如西施一般的,怎么可以手指戳戳,老子老子,一副青洪帮的吃相!杭汉自小在温良恭俭让中长大,在国外呆的时间长了,又是茶学权威,别人也是当他一个人物来对待的,这样听人说话,倒还不曾有过。援非的中国人,虽然也离不开政治学习,但也不曾发展到日日背诵语录,故而孤陋寡闻,竟不知刚才那段〃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乃是今日造反天下的口头禅。一时语塞,愣了片刻,才轻轻地回敬了一句:〃你这个女同志,这么说话,什么意思?〃
  谁知那女子就蹬竿上房,秤盘扔得震天响:〃你你你,你这个现反,竟敢说毛主席的话什么意思!抓你到造反司令部去!〃
  现反!杭汉狠狠地眨了一下眼睛,才想起来现反就是现行反革命。这下子,杭汉可是真正地碰了个顶头呆——怎么买了几条黄鳝的工夫,他就成了现行反革命。正不知如何是好,一旁有人来拉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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