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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无字 张洁-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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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   
  吴为的思维方式可能早有缺陷,把一生中的很多时间、力气,都花在了没有意义的设想上,或是叫做白日梦。很像《白夜》那本小说里的男主人公。   
  好比她常常设想,如果她的外祖母和哪个长工私奔,根据毛泽东的阶级分析理论,叶莲子或许从小就参加了革命,或许还能成为抗日联军的英雄……   
  她始终不能平衡——生活里有如此多的可能,又都说天无绝人之路,而她的母亲秀春,也就是叶莲子,却为何没有一条出路?   
  吴为更为自己的生不逢时自谴自责。由于她的出生,不但葬送了叶莲子曙光初现的幸福生活,也耽误了叶莲子与顾秋水同赴延安的机遇。否则,一九三八年到达延安的叶莲子,完全可能成为一名革命老资格,与胡秉宸不相上下,可能比他混得还好。自己说不定也会在延安出生,成为延安保育院里的红孩子,坐在马背上的摇篮里,进了北平。   
  青少年时代的吴为,向往革命生涯,崇拜各种英雄,惋惜自己不曾有过献身革命的机遇,只好企盼一个机会——有朝一日伟大领袖毛泽东得了重症,她会毫不吝惜地把一腔热血贡献出来,以挽救他的生命。这也是她无数白日梦的一个。   
  她后来对胡秉宸的迷恋,和胡秉宸的革命经历有很大关系。有一首歌叫做(我是你终生的新娘),对吴为来说,胡秉宸则是她终生的英雄。   
  吴为总是把男人的职业和他们本人混为一谈:把会唱两句歌叫做歌唱家的那种人,当做音乐;把写了那么几笔、出版了几本书叫做作家的那种人,当做文学;把干过革命、到过革命根据地的那种人,当做革命……   
  这种一厢情愿和联想力过于丰富的毛病,可能来自她外祖母的那个家族。就像她的曾外祖父,把叶家聘礼上的两笔字,与家学渊源等量齐观一样。岂不知大部分情况下,会唱歌和音乐根本不是一回事;同样,会写两笔,甚至出版了很多书的人,和文学也根本不是一回事。   
  吴为则既热爱革命,又热爱音乐,又热爱文学。综观她这一生所选择的男人,差不多都和这种爱屋及乌的情结有关。《尚书大传,大战篇》有“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于她则是“爱乌者,兼其屋下之人”,或双相通用。她的热爱要是再多,怎么是好?那么她这一生更是非常、非常地热闹而麻烦了。   
  所幸她热爱绘画的时候,已近日暮途穷。   
  如果对秀春妈妈那个时代的婚姻作个普查,皆可归结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产物。这种配偶方式,使很多婚姻沦人不幸;一九四九年以后,作为解除不幸婚姻的头号理由,沿用了不短一段时间,使一部分男人得以心安理得地以旧换新,而不像后来那样费尽周折。   
  以后再有人打算以旧换新,或即便不是以旧换新,而是货真价实的婚姻破裂,就“过了那个村没了那个店”,一律成为《铡美案》那出戏中因中状元被皇帝招了驸马,休了糟糠之妻,又被青天大老爷包龙图铡了脑袋的陈世美。   
  姑且不论历史真伪,仅就戏论戏而言,距北宋包丞相处铡陈世美,已经八百几十年过去,直至如今,这一罪名仍然顺乎国情,行之有效。   
  不少男人都有过被打成陈世美的经验,就像后来很多人被打成这个“分子”、那个“分子”一样。   
  “陈世美”是什么罪行?法律条款上无处可考。就像各种“分子”是什么罪行,他们的刑期靠什么来定……法律条款上也无处可考一样。一九八O年以前,中华人民共和国只有宪法和选举法,没有民法、刑法、诉讼法,人们上哪儿查去?就连明镜高悬的法院办案,也只好参照国民党的《六法全书)。司法界人士不是没有尝试过制定法律,健全法制。早在一九六二年,董必武老就负责编制法律,而编制好的法律草案呈审后,却一直未见下文。   
  国家主席刘少奇一九五六年又说:目前我们国家工作中的迫切任务之一,就是着手系统地制定比较完备的法律,健全我们国家的法制。   
  一九五七年马上遭到不可抗拒的申斥——我们不靠民法、刑法来维持秩序;人民代表大会、国务院会议有他们那一套,我们还是靠我们这一套。   
  而且这个堂堂的国家主席,还没等到一部哪怕不太完备的法律,一个哪怕不太健全的法制,便在“文化大革命”中被置于死地。置一个国家主席于死地的法律,根据何在?   
  比起“我们还是靠我们这一套”,刘少奇所倡导的法律、法制什么的,是不是很天真烂漫?   
  更不要说一九五七年反右斗争后,批判“司法独立”是资产阶级观点,取消了法制局和司法部。一九六O年开始,又命令公安部、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合署办公,没有了公,检、法三者之间的相对独立,从而也就没有了各司法机构间的相互制衡。   
  幸好男婚女嫁方面,还有个托派分子王明起草的《婚姻法》可以借鉴。不过,谁又能指望一个托派分子,对《婚姻法》有什么科学性的贡献?   
  面临不论什么理由导致的家庭破裂而又无计可施的女人,至少还有《铡美案》这一出成为依据,成为对付不管什么理由婚变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法宝。   
  当故事叙述到这里的时候,“陈世美”已经在一个角落里,摩拳擦掌地等待着还没有出生的胡秉宸。即便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一统天下,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可是那时候的人很呆、很死性,不懂得使用“外调”这种既可翻天又可覆地,一瞬间上天、一瞬间人地的手段。   
  石灰窑子离叶家不过二十多里地,居然就没派人到那里外调一下:能不能把姑娘许配给叶家?   
  秀春的外祖父在应允这桩婚事前,不是没有犹豫过。   
  他不那么看重聘礼,这和财大气粗无关,只因他是个有气振的东北汉子,对鸡毛蒜皮、装腔作势极为不屑。因此他反感叶家的聘礼过于玄虚——哪怕一块土坷垃,也用红纸煞有介事、一包包地包着,一盒子一盒子地抬着,一抬好几架。但他对此没有说出什么,只是背着手摇头又晃脑,想着怎么推诿,才能让那来说媒的,拐了八道弯的亲戚下得台面。他这样背着手踱来踱去、摇头晃脑、思前想后的时候,不像——个地主兼猎人.倒像一个豪放派的、正在吟诗作赋的文人。更不像一九四九年以后的戏剧、小说、电影里的地主那样,獐头鼠目,心黑手辣、广收暴敛,除了租子六亲不认。   
  想来想去,还是一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如他这样思维、办理事情的人,如何维持、治理、发展那样一个地主之家?实在逆反地宅之常。   
  这时有人来招呼他,大门拍得山响,嗓门也很敞亮,和坐落在林海雪原里的石灰窑子很是相称:“人已经联络好了,明天一早上山打狍子。”一听打猎,秀春的外祖父就开始心猿意马。他最爱打狍子,家里净吃狍子肉。到了冬天,一家子人吃火锅用的抱子肉、野鸡肉、野兔子肉,全是他猎来的。   
  转脸看到聘礼上的那笔字,他停住脚步,寻思起来,立刻想到家学渊源:   
  这个穷人窝在本世纪初石灰窑子里的业余猎人兼地主,很奇怪地迷恋上知识,这种迷恋居然使他把两个儿子送到省城,上了洋学堂。他的正屋里甚至还有一张大书案,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虽然称不得上品,价格却也不菲,因为难得使用,更像一道点缀。就像后世人们有了点钱,又不懂得何为绘画艺术,就花钱雇个三等画匠,给自己画张两米高的肖像,挂在客厅或是回旋楼梯侧面的墙上,以示风雅,兼及资产的说明。否则也也不会给女儿起了那样一个文气的名字——墨荷,与文房四宝连带的“墨盒”,不无谐音之趣,既有荷,就有莲,叶莲子的名字,可能便是由此而来。   
  他的文明程度还表现在各辈夫妻有各辈夫妻的单独房间,而不是按照当地习俗,一大家子人按辈分顺序排列,成双捉对地睡在一张大炕上。这并不是因为他有房产钱财,当地就是有房产钱财的人家,也不一定像他这样做。   
  他又扭头看了看来说媒的——那个绕了八道弯的亲戚,便骼膊一甩,同意了这门亲事。   
  从思量着如何推诿,到一甩胳膊同意,前后不过二十来分钟,可见他是如何地胸无定见,尽管还费了一番思量。其实他的推诿根据不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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