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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文彬说:“我们出点事不要紧。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邓先生和高先生有个好歹!这样吧,你们三位先走,俺们几个留在后头!”
邓中夏说:“工友们,老高,都别争了。”
他说着,把西服扣子解开,捏着两边衣襟,潇洒地往上一抖,笑笑:
“瞧我这身行头,应付他们,我比你们谁都更合适!”
邓中夏说着,用劲握了握高君宇的手。
他这有力的一握,是把他必然成功的信心告诉了高君宇,是让高君宇可以放心,大胆地离开这里。这有力的一握,也是告诉高君宇,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身为党的中央委员高君宇,留在最后离开。这是除了高君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也不理解的。
高君宇完全明白邓中夏那有力的一握,所包含的种种含义。他微微点点头,转身对大家说:
“就按老邓说的办,我和石女士先走,老邓最后。”
说完,他走向评梅,招呼她一块首先出了门,离开了陶然亭。直到过了宣武门的门洞,评梅的心才算平静下来,她关切地说:
“高君,我是不愿意你再冒这样的风险的。”
高君宇坦然地微微一笑:
“我只是不愿意你也卷到这里来,不忍心你跟着我去冒风险!”
2月3日晚上,在长辛店工会。十几个委员们围在桌边,讨论明天中午京汉全路总罢工的问题。
高君字、何孟雄、罗章龙参与领导京汉铁路总罢工,指挥长辛店工人的罢工斗争。
这天晚上,长辛店工会委员们开会,高君宇也参加了,会上他坚定地告诉大家:最重要的,是跟工友们说清楚,这次罢工的目的,不是为了涨钱,路局答应给涨多少钱也不行,千万别受了欺骗就软化!一定记住:长辛店工人,坚决服从京汉总工会的统一指挥!明天二月四日中午全路总罢工开始,要求惩办凶手,重新挂上总工会的大牌子!争自由,争人权,不自由,毋宁死!
当2月4日这一天,火车汽笛呼啸,警钟长鸣,郑州火车站竖起“京汉铁路总同盟大罢工”大标语的时候,京汉全线工人罢工了!
长辛店工人同时罢工了!
高君宇、何孟雄、罗章龙他们隐蔽在前门火车站的调度室里,联络郑州方面;同时,指挥长辛店铁路工人的罢工斗争。
在长辛店,大厂、工务小厂、火车房、车站、电报房五个厂的工人们一齐向娘娘宫涌来。
三干名工人,犹如风暴,犹如潮水,每人手里的三角小白旗上都写着:
“争自由!”
“争人权!”
“惩力、京汉路局长赵继贤!”
长辛店工会委员长史文彬和纠察队长葛树贵,指挥工人在娘娘宫集合。会场像山洪爆发,口号声此起彼伏,群情激昂愤怒,他们誓死与京汉路两万工人一条心,保卫总工会,服从总工会,罢工到底!
京汉路局长赵继贤,会集保定巡阅使署的参谋长,北京的警察所督察长,十四旅的旅长时全盛,宛平县长汤小秋,商会会长白辅仁,在一起秘密开会,阴谋策划如何收买工人,如何镇压罢工。
赵继贤通过报纸制造谣言,说“连日交通部派员到长辛店交涉先行复工,闻长辛店工会方面已有允意”。企图把谣言散布到京汉全路,瓦解工人。
高君字连夜进城找到邵飘萍①,准备在“京报”上辟谣。
但是,就在这天夜里,工会的委员们都被军警突然逮捕了,军警凶残地向纠察队开枪!用骑兵马队向罢工工人冲杀!
①邵飘萍(1886一1926)浙江东阳人。原名振清。曾与陈布雷同窗,与秋瑾、徐锡麟皆有过从。袁世凯曾两次谋刺飘萍未成。1918年创办《京报》,任社长。并在北京大学新闻学研究会任导师。我党早期革命活动家毛泽东、罗章龙、高君宇等均在北京沙滩红楼聆听过他精辟的见解。1924年4月26日被奉系军阀杀害。十年后毛泽东在和斯诺谈话中,满怀敬意地称赞他“是具有热烈思想和优良品质的人”。著有《实际应用新闻学》等。
风流才女——石评梅传第八章
第八章
晚饭前,评梅在阅报室浏览报纸。
突然,她发现《京报》、《晨报》、《社会报》等,北京各大报纸,用醒目的大标题和各类小标题报导,——
2月6日,史文彬等十一位工人领袖,被吴佩孚下令逮捕,
2月7日,吴佩孚全副武装军警,对长辛店手无寸铁的请愿工人开枪,并用马队冲锋。工人纠察队长葛树贵等五人当场身亡,受重伤者三十多人,造成“二七”惨案!
开晚饭的钟声响了。女高师宿舍后面那间摆着五十张八仙桌的大饭厅里,不一会儿便挤满了叽叽喳喳、说说笑笑的少女们。评梅这顿饭不知怎么吃进去的,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她心里涌动着。
没过几天,北京城里贴满了吴佩孚下达的通缉令,说是煽动长辛店工人参与京汉铁路“二七”大罢工的,是赤色分子高君宇、何孟雄、罗章龙、李梅羹,他们从2月4日至2月7B,一直隐迹前门车站,与长辛店、郑州及汉口各火车站联络,指挥此次罢工闹事。
北京各报还报导说,2月7日这天,汉口江岸也发生了同样的惨案,林祥谦①等三十多人被杀害!京汉铁路争自由、争人权的斗争,得到了全国民众的同情,湖北以及正太、津浦、粤汉等铁路工人,都举行了同情罢工!
①林祥谦(1892—1923)福建闽侯(今福州)人。192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任京汉铁路工会江岸分会委员长。1923年领导铁路工人举行罢工。被湘北督军萧耀南逮捕惨遭杀害。
……
这次京汉铁路“二七”大罢工,高君宇是参与领导的;长辛店这边,——北京的点,是高君宇他们坐镇前门火车站指挥的。不管别人信不信,评梅是信的。想起几天前陶然亭那次会面,她更加确信无疑了。确信,使她心神愈发不安。
唉!爸爸教育过的出类拔萃的大弟子,我的叱咤风云的朋友!你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干这种冒险的事情不可呢?仅仅几天没见,你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军阀政府通缉高君宇,评梅为他担悬着心!但是在白色恐怖下,高君宇怀着对军阀的无比愤慨,写了《军阀残民之总统命令》等文章,无情地揭露了军阀政府的暴行,有力地抨击了军阀政府的统治。同时,高君宇和罗章龙编辑了《京汉工人流血记》一书,高君宇还为这本书写了一个题为《工人们需要一个政党》的后记,号召工人弟兄在共产党的领导下,继续同军阀政府进行斗争。
不知是一种什么力量,也不知是一种什么感情,使评梅近来特别关注报纸。
过了一阵子,报上又报导,——
《中共中央为吴佩孚惨杀京汉路工告工人阶级与国民书》,说是惨案凶手乃是全国争自由的人们的共同敌人;
共产国际发表宣言,号召世界各国工人声援中国工人的罢工斗争;
苏联、日本、朝鲜的工人,也发表通电、宣言,对中国工人阶级的斗争表示敬意。
评梅一方面对惨无人道的军阀感到异常的义愤,一方面愈发心神不安。不过,越到后来,她不安的心绪中,又混杂了许多别的因素,——是崇敬,埋怨?还是仰慕,担忧?她自己也分不清。
哦,天哪!高君宇,他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曾是爸爸的学生,同乡会相识后三年来仅仅有过几次接触的同乡而已。我凭什么要为他担忧?我有什么理由可埋怨他的?真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我“独身主义”的铁志,不允许我和任何一个青年男子有过密地接触,仅就感情上,我也不想和他有任何过密地瓜葛!不!决不!
但是,虽然上晚自修了,可是评梅坐在自修室里,却怎么也看不进书。她想把高君宇的影像,从她的脑袋里赶走,可怎么也赶不走。
唉!苍天不厚我,何必这样来折磨我呢?我的一颗悲伤的心,原本已经被吴天放包裹着丝绸锦绣的铁锤击得粉碎,想不到我破碎的灵宫,还要承担横加过来的忧虑!我怎么能承受得了啊!
噢,可怜的评梅!
本来,这天晚饭后,评梅从栉冰室梳洗出来,下定决心晚自修要全神贯注,绝不走思,绝不分神,一定要把《历代名嫒诗词》读完。她夹着书,特意迈着坚定的步子,匆匆走进自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