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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完本)-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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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生意便磐石一般稳固。邯郸市谚云:“胡酒胡女,伊于胡底,泱泱胡坊,热风荡荡。”说得便是这胡坊区的特异风景。


  缁车驶进了最宽阔的一条石板街,又拐进了一条风灯摇曳的小巷。


  进得小巷半箭之地,便见“岱海胡寓”四个大字随着风灯摇曳闪烁。缁车到得门前,便见门厅风灯下肃立着四名红色胡服的金发女郎。当先两人笑吟吟走了上来,一人打起车帘,另一人便伸手搀扶车中贵客。


  “免了。”吕不韦拨开了那只雪白丰腴的手臂,跨步下车,“云庐。”


  一名胡服虬髯的男子殷勤迎来:“云庐在后,主人请随我来。”


  胡寓散漫宽敞,与中原寓所大异其趣。进了灯火煌煌的门厅,便是一条宽约三丈长约一箭之地的竹篱甬道,胡人呼为箭道。常有客商酒后技痒,便在尽头栽一草靶炫耀箭法。穿过甬道,便是一片数十亩地大的绿油油草地,挺拔的胡杨疏密有致地围出了大大小小诸多“院落”,一盏盏风灯在林间院落闪烁飞动,风灯之后的帐篷便是胡寓独特的客房。


  穿过一条幽静的林间小径,便见两盏风灯吊在两根拙朴的青石灯柱上,“云庐”二字随风摇曳,恍惚间便是阴山牧场一般。进了灯柱一箭之地,便是一大三小四顶帐篷。虬髯男子在中间一顶白色大帐前停下脚步,昂昂拱手道:“禀报主人:云庐六亩草地,右帐三名侍女,左帐两名炊师,后帐是主人家老仆役。若有不时需求,摇动帐前风灯,奴仆即刻便到。禀报主人,禀报完毕!”


  “胡人也学得周章。”吕不韦笑着一挥手,“三侍女退去,右帐留下。”


  “主人!”虬髯男子顿时红脸,“三女白得像阴山雪,嫩得像岱海草,温顺得象绵羊,酸热的马奶子像汩汩泉水!主人要退,便是瞧不起我岱海林胡!”


  哈哈大笑一阵,吕不韦突然压低声音道:“生意成交之后再要。不少你金。”


  “嗨!”虬髯男子昂昂一声,便大步去了右帐。此时安置好车马的黄衫老者正好赶来,便在右帐外与虬髯男子嘀咕得几句。片刻之后,三名胡女便欢天喜地地跟着虬髯男子去了。


  进得大帐一踏上六寸厚的羊毛地毡,吕不韦周身便是一阵酸软,不由分说便躺倒在地长长地伸展了一番。黄衫老者轻步进帐,叹息一声便道:“先生实在该有个女仆也。老朽之意,这便物色一个胡女进来。”吕不韦骤然翻身坐起,笑道:“展个懒,却于女仆何干?”黄衫老者歉疚道:“先生万金之身,出行唯带老朽一人,身边诸事多有不便。老朽之见,一剑士、一女仆必不可少。”吕不韦思忖片刻道:“女仆作罢。剑士倒是有一个也好,只是一时尚无适当之人。”


  “老朽之见,荆云义士便最好。”


  “荆云?大材小用也。”吕不韦摇摇头却又恍然,“对也,请他举荐一个。”


  “好,此事老朽办理。”黄衫老者笑道,“先生疲惫若此,晚餐用些甚个?”


  “疲惫个甚?”吕不韦心不在焉地一挥手,“胡饼羊骨汤,薛甘醪。”老者转身正要走,吕不韦却又突兀一句,“今日之事办得好!居所清楚了么?”黄衫老者恍然笑道:“些许小事,先生竟如此记挂?一切都清楚了,老朽明日禀报。”吕不韦摇摇手:“不,晚餐用完便说。”老者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便出帐去了。


  片刻之后,一大盆浓稠雪白的羊骨汤、一盘黑厚劲软的燕麦饼、一桶异香弥漫的甘醪便捧进了帐篷。吕不韦狼吞虎咽一阵,顿时便是周身汗水,起身在后帐用热水一番沐浴,换上一领宽松的丝绸大袍,便唤来老总事会商。半个时辰后,黄衫老者匆匆出了云庐。吕不韦也漫步出了白色大帐,悠悠然进了树叶哗哗的胡杨林。


  虽是初秋,邯郸的清晨却已经有了几分萧瑟的凉意。


  一辆极是寻常的两马缁车出了岱海胡寓,几经曲折便辚辚驶进了一条隐秘幽静的长街,长街将尽,又骤然折进了一条石板小巷。小巷尽头又是一折,缁车便戛然刹住了。驭手回首低声道:“禀报先生:巷套巷,道窄不能回车。”车中一声咳嗽,一个白衣散发人走下车来,对驭手低声吩咐了几句,缁车便丢下白衣人辚辚折了回去。


  白衣人站在巷口一番打量,不禁便皱起了眉头。这条深藏长街之后的小巷煞是奇特:两侧是一色清森森的石板墙,高得足以遮挡四周屋顶的视线,原本便只有一车之路的小巷,在高墙夹峙下便成了一条深邃的峡谷;小巷口守着两棵冠盖硕大的老榆树,枝杈伸展相拥,将深邃的巷道峡谷变得一片幽暗,若是路人匆匆而过,站在老树之外绝然看不进巷口一丈;老榆树的叶子已经开始飘落,零星黄叶在巷中随风飞旋,沙沙之声更是倍显出落寞空旷。


  思忖片刻,白衣人终是踏进了幽暗的巷道。


  走进小巷丈许,一股腐叶气息便扑面而来。分明是石板巷道,脚下却没有丝毫声息,静得使人心跳。低头打量,年复一年的落叶已经堆起了两三尺深,惟有中间的腐败落叶有隐隐足迹,算是一条不甚明显的小径。几乎用不着揣摩,便知这条小巷极少有人进出。白衣人无声无息地走得一阵,蓦然便见右手石墙中一个门洞,一片黝黑的物事牢牢镶嵌在两边石墙之中。仔细一看,黝黑物事竟是两扇坚实的木门,门厅入深三五尺,外边还有三级台阶。


  白衣人略一思忖,便用力拍门:“开门,我是债主——”


  连喊数声,黝黑的铁包木门才咣当打开一方小窗,一个红衣小吏模样的中年人探出头来将来人端详一阵,便拉长了声调:“公子欠你账了?几多呵?”


  白衣人愤愤嚷了起来:“这个公子欠债不还,还住得如此僻背,若不是我下势跟踪,谁个能找到这狗也嗅不出的巷子!快还我来,你等护着他我也不怕!我是外邦商人,我有邯郸官署的经商官文……”


  “聒噪个甚!”红衣吏沉着脸,“说!欠你几多?”


  “百金之数!长平大战时借的,快十年了。若是目下谁借他?”


  “聒噪!”红衣吏又是一声呵斥,“说!关金几多?”作势便要关窗。


  “且慢。”白衣人顿时一脸笑容,“依着讨债行情,讨百出五,门关便是五金。可我怕一次讨不回,便做常索之想,不能让秦人占了便宜。我要常来,便付关金五十。”


  “好!拿将过来。”红衣吏作势又要关了那窗。


  “来了来了。”白衣人连忙递上一只锵锵响又沉甸甸的精致皮袋,脸上却是一副心疼不忍的模样。红衣吏不禁呵呵笑了起来:“先生当真可人。实话说,你不会有亏。若是没有我等酒钱,不说欠你百金,便是欠你万金,你也休想跨进这门洞半步!明白?”


  “何消说得!”白衣人一拍胸脯,“只要买卖顺畅,你等酒钱在下包了!”


  大门嘎吱吱大响着拉开,红衣吏在门洞一脸神秘地压低声音道:“此人虽穷,脾气却古怪,若有不测,你只大喊一声,我等弟兄便来。左右小心。”


  白衣人答应着便走进了庭院。这座庭院虽很狭小,却是四面高房,中间一方天井,险峻幽暗得与门外石板巷绝无二致。天井中零乱安着几方石案石凳,显然是看守吏员兵士们吃饭的场所。绕过庭院影壁,便是半个杂草丛生的小院。院中停着一辆破旧的黑篷车,正北三开间大屋,廊柱油漆斑驳脱落得破庙一般。廊下晃悠着一个老人,衣衫褴褛内侍模样,正在一只大燎炉前生火,潮湿的木柴烟气缭绕,薰得老人咳嗽不止。


  白衣人一拱手高声道:“行商债主请见公子,烦请通禀。”


  衣衫褴褛的老人中转过身来,呆滞的目光盯住来人,便仿佛打量一个天外怪客。良久,苍老的声音终是从烟雾中飘了过来:“足下何人?要见公子?”


  “十年前胡寓痛饮,公子心知肚明!”白衣人昂昂高声,其势竟似不胜其烦。


  老内侍擦了擦被烟气薰呛出的泪水,默默向幽暗的大屋中去了。片刻之后,便听大屋中高声嚷嚷:“岂有此理!甚个胡寓?教他进来!穷得叮当,我却怕甚!”白衣人听得嚷叫,回身看一眼靠着影壁瞧热闹的红衣吏,狡黠地招手一笑,不待老人出来,便赳赳大步走了进去。


  幽暗的正厅空旷得只有一榻一案,黑瘦苍白的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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