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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完本)-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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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得燕昭王苍老嘶哑的唏嘘之声,臣子们不禁惊愕了。老国王伤痛如此实在罕见,是恨乐毅不为燕国复仇么?正在忐忑不安之时,又听燕昭王肃然开口:“当此之时,乐毅十年辽东练兵,十年坚韧变法,冒险犯难成合纵,一举大破齐国,复我大仇,雪我国耻。乐毅之功,何人能及?纵然本王让位于乐毅,亦不为过,况乎一个本来就不是燕国疆土的齐国也!昌国君乐毅但为齐王,正是燕国永久屏障,亦是燕国之福,本王之愿。如此安邦定国之举,区区一个将丌,竟敢恶意挑拨,实为不赦之罪也。来人,立斩将丌,悬首国门昭示国人!”


    殿口甲士轰然一声进殿,将面如土色的将丌架了出去。


    “臣等请我王重赏上将军,以安国人之心!”殿中又是不约而同地主张。


    “立即下书,”燕昭王高声道,“封乐毅为齐王!以王后王子全副仪仗并一百辆战车,护送乐毅家室到齐*前,乐毅立即在临淄即位称王。”


    护送仪仗尚在半途,飞车特使已经抵达临淄。乐毅接到王命王书,一时惊诧万分。反复思忖,乐毅上书燕昭王,派飞骑专使星夜送往蓟城。燕昭王在病榻上打开飞骑羽书,只有寥寥两行大字:“臣明我王之心,然却万难从命。若有奸徒陷乐毅于不忠不义而王不能明察,乐毅唯一死报国耳!”燕昭王长吁一声,立即下令撤销前番王书,只坚持将乐毅家室送往齐国,同时明令朝野:再有中伤昌国君乐毅者,杀无赦!


    一场神秘难测震惊燕齐两国的风浪,便这样平息了。燕国朝臣与老世族们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再也没有人议论乐毅了,连太子姬乐资都沉默了。齐国百姓则还没来得及品咂其中滋味,乐毅称王的风声便烟消云散了。说到底,对这个突然变故感触最深的,还是田单与鲁仲连。鲁仲连邦交斡旋,素来被人称为算无遗策。田单在与乐毅的长期“心战”中,也堪称老谋深算了。这次两人合谋反间计,却碰得灰头土脸,如何不感慨百出?鲁仲连哭笑不得只是摇头:“忒煞怪了!这老姬平将死之人了,竟还这般清醒,倒是教人无话可说也。”田单一声叹息:“天意也!你我奈何?只是如此一来,乐毅稳如泰山,即墨却危如累卵了。”


    “田兄,即墨还能撑持多久?”


    “多则三年,少则年余了。”


    鲁仲连咬牙切齿地挥着黝黑枯瘦的大拳头:“撑!一定要撑持到最后。”


    “我不想撑么?”田单不禁笑了,“一得有办法,二得有前景。少此两条,谁却信你?”


    “前景是有!”鲁仲连一拳砸在破旧的木案上,“姬平病入膏肓,我就不信姬乐资也如他老父一般神明。”


    “办法?”


    鲁仲连目光闪烁,突然神秘地一笑,压低声音在田单耳边咕哝了一阵:“如何?”


    田单疲惫地笑了:“病绝乱求医也。只怕我不善此道,露了马脚。”


    鲁仲连一脸肃然:“有尿没尿,都得撑住尿!”


    “噗”的一声,田单一口茶喷在了对面鲁仲连身上,哈哈大笑道:“好个千里驹也!这也叫谋略?有尿没尿,撑住尿。”


    次日清晨,即墨聚来大片飞鸟,成群盘旋飞舞在城门箭楼,时而又箭一般俯冲到城内巷闾,久久不散。一连三日如此,即墨城中传开了一个神秘见闻:日出之时,每见田单将军站上将台,天上飞鸟便大群飞来。将军走下将台,飞鸟也就散了。于是,惊奇的人们纷纷向西门箭楼的士兵打问,将军日每清晨上将台做甚?一个士兵悄悄说了自己的亲身所见:日出之前,将军上台求教上天指点即墨;此时,天上便有一个模糊的声音与将军说话;说话之时,便有大群飞鸟盘旋飞来,完全掩盖了说话声;说话完毕,鸟群倏忽消失。


    在举城惊讶的时日,田单在校场聚集军民郑重宣示:“尔等军民听了:天音告知田单,再有三年,即墨苦战便将告结,齐人大胜复国!上天会给即墨降下一个仙师,指点我等如何行事。自今日始,即墨要遵天意行事,违拗天意,城毁人亡!”


    “将军万岁!”“遵从天意!”举城军民的声浪直冲云霄。


    田单带着几名军吏走回幕府的路上,一个稚嫩的嗓音突然响彻街巷:“田单,吾乃仙师也——”随着喊声,一个总角小童赤脚从对面屋顶飘了下来,正正地落在了街心。田单念诵了一声“天意也”,肃然拜倒在地:“仙师在上,弟子田单叩见。”总角小儿道:“田单听了,吾只日每一句,毋得搅扰也。”说罢又是木呆呆一副小儿憨顽之像,与方才神采判若两人。田单以隆重大礼将小儿接到了幕府,派了两名使女侍奉起居,又请来一名老巫师护持神道。日每鸡鸣之时,田单便只身进入仙师后帐请教天意,除此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仙师。


    即墨军民精神大振,原本准备悄悄逃亡的百姓们顿时稳住了。毕竟,即墨已经守了五年,既然天意还有三年,再守三年何妨?此时出逃,三年后岂不祸及子孙?


    清明一过,是春水化冰农田启耕的三月。三月初九这日,即墨人正在陆续出城下田,燕军大营却突然开进五里进逼城下,杀气腾腾地将出城农夫赶回城内,封锁了即墨。按照乐毅惯例,此等重大变故必先有安民告示,至少也当阵前通令。这次突然变脸不宣而围,年年三月被燕军大为鼓励的战时春耕,自是莫名其妙地终止了。田单心知异常,立即派出斥候缒城而出秘密探察,得到的回报是:乐毅被紧急召回蓟城,大将骑劫代行将令。不到一日,又接到密报:燕军在大将秦开率领下,重新围困莒城。田单心中一动,立即下令全城戒备,迎战燕军猛攻。


    这天夜里,鲁仲连又一次秘密潜进了即墨。将两只后援海船的事匆匆交代给中军司马,鲁仲连将田单拉到隐秘处压低了声音:“田兄,老燕王寿终正寝了!”


    田单双目陡然生光,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软软地靠在了土墙上。


    鲁仲连将田单扶到木案前,顺势坐在了那片破烂的草席上:“田兄,时机也!”


    “你说,我先听听。”田单疲惫地喘息着。


    “我意,还是反间计。”


    “千里驹也?黔之驴也?”田单不禁揶揄一笑,“故伎重演,还想碰壁么?”


    “兵不厌诈!”鲁仲连认真非常,“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姬乐资可不比老姬平。从做太子时,这安乐王子便对乐毅多有不满,每次泼脏水,背后都少不了这小子。”


    “照此说,我等要再给乐毅泼一次脏水?”


    “嘿嘿,两次。”鲁仲连也笑了。


    “天意也!”田单一声叹息,“皎皎者易污。乐毅兄,田单对不住你了。”


    三日之后,十名精干文吏随鲁仲连秘密出海了。在新王即位朝局微妙的时节,蓟城巷闾酒肆之间传开了一股风声:“临淄燕官说了,即墨田单最怕的是猛将骑劫,根本不惧乐毅。”“齐人还说了,乐毅卖燕,做齐王之心没死!”“那还有假,齐军当年杀了多少燕人?乐毅如何,不报仇反倒笼络齐人,分明不对味嘛!”随着种种口舌流言,更有一首童谣迅速传唱开来:


    四口不灭白木弃绳


    六载逢马黑土自平


    不消说得,一班想在新朝大展宏图者,立即将童谣与纷纭传闻秘密报进了王宫。


    二十六岁的姬乐资,在老父王病势沉重的两年里,早已经与一班新锐密谋好了新君功业对策:一旦即位,半年之内,力下全齐;三年之内,吞灭赵国称北帝;十年之内,南下灭秦统一华夏;最多十五年,姬乐资便是天下混一的华夏大帝。长策谋定,年青太子的心日每都在熊熊燃烧,孜孜以求地等待着昏聩无断的老父王早日归天。在姬乐资看来,当年拥有六十三万大军的齐国是天下第一强,而燕国二十万之旅能在一月之间飓风般扫掠齐国七十余城,燕军自然更是天下第一雄师。若不是乐毅莫名其妙地停止进攻,最后两城岂能数年不下?自三皇五帝春秋战国以来,何曾有围城五六年而不下城的打法?分明是乐毅在糊弄父王,宽厚的老父王却信以为真,当真不可思议。


    一日,上大夫剧辛正在元英殿元英殿,燕国灭齐后新修宫殿,陈列齐国礼器之所。见《史记•;乐毅列传》。给几个前往齐国劳军的臣子讲述战场之艰难,恰恰被气宇轩昂的姬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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