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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完本)-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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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不谋而合,都对这种有可能合流的危险采取了冷处置——你不跳,我不动。所以如此,是因为秦孝公要让岁月自然淘汰这些危险者。他相信,仇恨失意郁闷独居山野放逐等这些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将早早夺去他们的生命。甘龙、嬴虔、公孙贾几个人一死,全部危险力量的旗帜人物就没有了,其余残余力量,自然也就在朝野大势中融化了。


    谁能想到,上天仿佛遗忘了那些失去价值的生命,竟然不可思议地将厄运降临在他这个国君身上,盛年之期,行将辞世。这一冷酷事实,迫使秦孝公动了杀机,他要在最后的时日里铲除这些隐患。


    即将成为国君的嬴驷,对商鞅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疏离,对嬴虔公孙贾则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歉意。这是秦孝公敏锐的直觉。假若这些危险者消失了,嬴驷会是一个好君主,也有能力保持秦国的稳定。然则,只要这些危险者还在朝局之内,秦国新法和商鞅本人就将面临极大的风险。要消灭这种隐患,只有他能做到。


    秦孝公的谋划很简单,也很实用。首先,他避开了商鞅,也避开了嬴驷,不教他们知道这件事,更不教他们参与这件事。商鞅是秦法的象征,是危险势力的复仇目标,而铲除隐患的方式却是“违法”的权力角逐,是旨在保护商鞅的行动。有他参与,隐患反而会更加复杂,反倒可能使保护商鞅的目的适得其反。而嬴驷是储君,要尽可能地不为他树敌。单独地秘密地完成这件大事,是秦孝公最后的心愿。


    有意将嬴驷留在南山,秦孝公与荧玉迅速回到咸阳。荧玉按照秦孝公的叮嘱回府了,秦孝公却驰往咸阳北阪的狩猎行宫。


    这时候的咸阳北阪,还保持着苍茫荒野的原貌,远非后来那样声威赫赫。所谓狩猎行宫,也就是两三座储藏猎具的石屋与临时休憩的一片庭院。虽然简朴,却常住着一个百人骑士队,等闲臣民不能进入。秦孝公在这里秘密召见了国尉车英,计议了大约半个时辰,秦孝公又飞车回到了咸阳宫。


    夜半时分,北风呼啸,滴水成冰。漆黑的原野上,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地从北阪的丛林中开出,又悄无声息地开进了咸阳北门。


    就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咸阳南市的那片孤独院落里,蒙面石刻般的嬴虔依旧青灯枯坐。突然,“砰”的一声,一支袖箭扎在面前的长案上!庭院中却一片寂静,杳无人迹。嬴虔缓缓拔下袖箭,解开箭身的布片展开,不禁浑身一抖。枯坐良久,他伸手“笃、笃、笃”敲了三下长案。


    一个黑衣老仆走来默默一躬,嬴虔对老仆耳语片刻,老仆快疾地转身走了。


    次日清晨,一夜北风刮尽了阴霾,咸阳城红日高照恍若阳春。咸阳宫南门驶出了一辆又一辆华贵的青铜双马轺车,车上特使捧着国君的君书,抵达一个又一个元老重臣的府前。秦孝公向元老们发出了大宴喜书——国君康复,将在咸阳宫聚宴老臣,大赦前罪,特派使者专车迎接,元老务必奉书前来。


    一时间,街中国人翘首观望,感慨国君的宽宏大量,弥漫出一片喜庆。一半个时辰后,以各种形式贬黜而备受冷落的元老们陆续进了咸阳宫,矜持地下了青铜轺车,相互高声谈笑着进了正中大殿,按原先的爵位名号各自就座了。六个大燎炉,木炭烧得通红,大殿中暖烘烘的。这些白发苍苍的元老们多年来为了自保,已经断绝了相互来往。今日聚宴宫中,纷纷相互问候试探,寒暄得不亦乐乎。堪堪将近巳时,大殿中只剩下三张空案——正中央的国君位、左手的太师位、右手的太子左傅上将军位。


    巳时一刻,秦孝公轻裘宽带,神采焕发地走进大殿。


    “参见君上!”元老们离座躬身,齐声高呼。


    秦孝公一瞄座位,微微一怔,却又笑道:“诸位老臣入座,老太师与上将军一到,立即开宴。”


    此时,突闻殿外马蹄声疾,一特使大步匆匆走进道:“禀报君上,太师甘龙病故!”


    “病故?”秦孝公霍然起身,“何时病故?”


    “半个时辰前。臣亲自守候榻前,送老太师归天。”


    秦孝公尚在惊诧,又一特使飞马回报:“禀报君上,左傅公子虔突然病逝!”


    “噢……是何因由?”


    “突发恶疾,误用蛮药,吐血而死。”


    秦孝公思绪飞转,断然下令道:“上大夫景监,主持大宴。国尉车英,随我去两府吊唁。”回身对景监低声叮嘱几句,匆匆登车出宫。


    封闭大门二十年的公子虔府终于大开了正门,一片动地哭声。秦孝公到来时,老得佝偻蹒跚的白发总管正在门外迎候。孝公下车,眼见昔日声威赫赫的上将军府里外一片荒凉破败,令人不堪卒睹。进得庭院,正厅阶下一张大案上停放着黑布苫盖的一具尸体,府中男女老幼都在伏地大哭。孝公上前缓缓揭开黑布,一张令人生畏的面孔赫然现在眼前——一头白发散乱,被割掉鼻子的一张脸干缩得瘦骨棱棱,沾满了紫黑色的淤血。昔日伟岸的身材,干瘦得仿佛冬日的枯树老枝。


    是的,这是嬴虔,这是自己的同父异母兄长。那身材,那面孔,甚至那气味儿,秦孝公嬴渠梁都太熟悉了,任谁也替代不了。蓦然,秦孝公一阵心酸,眼中热泪夺眶而出,挥手哽咽道:“入殓吧。以公侯礼安葬。我,改日祭奠……”转身大步走了。


    太师府也是举府披麻戴孝,大放悲声。


    秦孝公对甘龙这位门人故吏遍及朝野的三朝元老,本来便敬而远之,心中自然无甚伤悲,反倒觉得他死得太蹊跷幸运了些。来到咸阳新都最显赫的府邸,秦孝公吩咐车英带十名甲士跟随进府,径直进入正厅。甘龙的长子甘成跪拜迎接,痛哭失声。秦孝公肃然正色吩咐道:“公子且莫悲伤,带我向老太师作别。”


    甘成带秦孝公来到寝室,只见帐幔低垂,满室都是积淀日久的浓郁草药气息。甘成上前挂起帐幔,肃立榻侧。秦孝公近前,只见偌大卧榻洁净整齐,中间仰面安卧着一个须发雪白面目枯干的老人。在秦孝公记忆中,甘龙从来都是童颜鹤发洁净整齐,如何十余年闲居竟枯瘦黝黑?秦孝公略一思忖,凑近死者头部,右手轻轻拨开耳根发际,一颗紫黑的大痣赫然在目!


    长嘘一声,秦孝公默默向甘龙遗体深深一躬,转身道:“甘成啊,老太师高年无疾而终,亦算幸事,还须节哀自重。与上将军同等,以公侯大礼安葬。”甘成涕泪交流,拜倒叩谢。


    回宫的路上,秦孝公对车英低声吩咐几句,径直到书房去了。


    大殿中的元老们突闻噩耗,一个个心神不定。无论景监如何殷勤劝酒,大宴终是萧疏落寞。正午时分,国尉车英进殿,说君上心情伤恸,不能前来共饮,请元老们自便。


    重臣病逝,虽非国丧,也是大悲不举乐,国君辞宴,正合礼制。元老们岂能不明白这传统的规矩?于是纷纷散去,到两府奔丧吊唁去了。


    秦孝公在书房将自己关了半日,反复权衡,觉得嬴虔、甘龙既死,老世族元老们已经失去了旗帜,很难再掀起何等风浪。至于放逐的那个公孙贾,车英已经禀报了他在刑私逃。这种罪上加罪的重犯,本身不可能具有任何鼓噪力,也不可能对嬴驷产生扰动。再说,公孙贾本人毕竟长期做文职大臣,在重视武职与家世的老秦世族中素来没有威望,尚不如孟西白三族的将领们有根基。只要大势不乱,这样的罪犯回到秦国无异于自投罗网。况且,也该给嬴驷和商君他们留一些“开手”的事做,未必自己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既然如此,再杀那些元老世族已经没有甚必要,不如留着,逐渐的化为国人庶民便了。


    当夜,秦孝公密令车英取缔紧急部署,从咸阳宫撤出了伏兵。


    三日后,嬴驷回到咸阳时,秦孝公又发热了。


    嬴驷探视病情时,秦孝公脸泛红潮虚汗涔涔仿佛身处盛夏酷暑一般,看着嬴驷喘息不已道:“七国特使,来了,找,商君……”


    嬴驷郁郁回到太子府,并没有立即去见商鞅。看来,公父这次不可能再出现神奇的康复了。公父病逝前的这段时日,是最微妙紧张的日子,他不想在这段时日主动过问国事。他想不动声色地看一看各种人物在这段时日的动作,好做到胸有成算。大事有商君顶着,绝不会出现混乱。他最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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