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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菜叶,少搁油!”
汪安家的一听,便对翠儿道:“你听听这话,好像我是专为着伺候他的,比起主子们的口气还大些,连各房主子们每回着人来要东西,也还说个‘请’字呢,就把他兴的这样!”翠儿冷笑道:“也没几天好兴的了!”便冷冷一笑,领着小丫头出门去了。
汪安家的便对来旺道:“大冬天的,到哪儿去找青菜叶!你先回去吧,一会儿做好了叫人送过去!”
来旺本来已经铆足了劲儿准备吵一架的,不想汪安家的答应得这么轻易,倒闹得一个愣怔,暗想:“算你个肥婆娘识相!”便一翘嘴,洋洋洒洒的回书房去了。
一会儿厨房来人送了炖豆腐过来,小吉一看,就骂来人道:“怎么清汤寡水儿的,这是给人吃的吗?”明哥儿走过来一看,只见白白的一碗清水,水底沉着一堆白豆腐,碗面上飘着几片黄黄的菜叶,一珠油也没有。明哥儿忙道:“算了,原是我吩咐少搁油的!”送豆腐来的小厮原是之前在厨房的时候熟识的,明哥儿便拿了块点心递到他手上,打发他先走了。
那碗炖豆腐实在没看像,明哥儿一点儿食欲也没有,又怕小吉搁不下,只得用小勺舀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方一嚼,一股酸酸馊馊的怪味顺着喉管只窜入鼻腔,明哥儿急忙跳起身来,低着头努着嘴窜到院里,“卟”的一口吐出来,一边恶心的满地吐口水,一边不住口的叫着“快拿水!”小吉赶忙递了一碗清水上前,明哥儿等不及的连漱了十几口,一碗水用完,又递上一碗,放感觉嘴里边好受了些,禁不住回头骂道:“这放了多少天的馊豆腐,也能做给人吃?”小吉赶忙用小勺舀了一块豆腐放在鼻端一嗅,便一迭连声的唤“来旺!”
来旺跑过来,小吉骂道:“你叫人做的什么豆腐,想吃死人不是?你自己尝尝去!”来旺忙接过小勺将豆腐送进嘴里方一尝,也是满雪地的乱吐,一边吐一边恍然道:“这个肥婆娘,怪道这么好说话,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便添油加醋的将方才在厨房所见所闻诉说一番,末了道:“翠儿姑娘说的话尤其难听!”
明哥儿一听,只气得头晕脑胀,因又牵扯到翠儿,更愈发的有些按捺不住。再有小吉不住地煽风点火,道:“明哥儿,从前你在她手底下做事,被她欺负得也够狠了,竟没把你当个人!如今到了书房,又有爷这般宠爱,她还敢这样,拿这喂猪都不吃的馊豆腐给你吃,分明是想下毒手害你了,你要还忍着她,连我都要替你不值了!”
明哥儿经不得他挑拨,便什么也不顾了,一扬头道:“好!你们都随我当面问那婆娘去!”
小吉大喜,忙叫了七八个小厮跟着,气势汹汹的簇拥着明哥儿直向厨房扑去!
十四
却说汪安家的正在厨房得意的跟一个媳妇唧唧咕咕说着话,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地笑!
忽听“砰”的一声大响,厨房院门被人大力踹开,一个婆娘颠着小脚跑进来,大呼小叫道:“不得了,王爷屋里的一群小子横冲直撞的杀过来了!”
汪安家的一听,忙起身出来,正碰上小吉迎头撞上来,后边明哥儿带着一群小厮幺儿,一个个摩拳擦掌,气势汹汹,踢得满地的白雪乱飞。
汪安家的刚说了一句“这怎么的?想造反了!”那小吉一见她面,当真是恨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将手上端着的炖豆腐照脸就砸了过去,口里骂道:“肥婆娘!这是你做给明哥儿吃的炖豆腐?你倒自己吃吃看!”
那汪安家的身子肥大,行动迟钝,眼见得一碗豆腐连汤带水的扣过来,一躲没躲开,刚好准准地扣在她一个大脸盘子上,只听得“哗啦”“哎哟”“卟——”一连串的响声,汪安家的一声惊叫,汤汤水水泼了满头满脸,那碗掉在雪地上,跳了一跳,居然一点儿没破。
汪安家的一张肥脸上端端正正的被打了个圆圆的红印子,脸皮上、头发上、前襟上东一块西一块白碴碴的全是豆腐渣,把个肥婆娘气得一蹦三丈高,骂了一句“狗娘养的!老娘要你的命!”叉叉耙耙的就向小吉扑过来。
早有几个婆娘扯手的扯手,抱腰的抱腰,一个老媳妇子劝道:“嫂子,忍着些吧!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带了恁多人,真打起来,砸烂了厨房,还是我们吃亏!”那汪安婆娘扯起喉咙嘶声大骂,挣手跳脚的被婆娘们拖进屋里去了。
小吉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兀自不肯善罢罢休,骂骂咧咧的道:“今儿让你认认清楚明哥儿是什么人!素日连王爷还人参燕窝由着明哥儿也吃得多了,今儿让你做碗炖豆腐,你敢拿这吃死人的馊豆腐做给明哥儿,倘若明哥儿吃坏了肚子,王爷不扒了你的皮!肥婆娘,你给我滚出来!”汪安婆娘一个相好的媳妇儿陪着笑道:“实在也难怪汪嫂子,这几日太君生日,各样菜蔬都用得差不多了,实在是没有新鲜豆腐了!”
来旺叫道:“别听她胡说!明明刚才翠儿姑娘过来也说要吃豆腐的,还说嘴里淡,要把两面煎的金黄黄儿的!那肥婆娘倒陪着笑说没有新鲜豆腐了,又说一出后门就有卖豆腐的,即刻让人去买,还腆着个肥脸说等做好了要亲自送过去呢!既然出去买,为什么不多买些?倒拿这不知道放了几个月的馊豆腐做个明哥儿吃,是故意作践我们明哥儿呢还是想害死我们明哥儿?还有,跟翠儿说那些没油盐的话做什么?别当我没听见!”
汪安家的被一群婆子按在屋子里解劝,又有人拿了抹布帮她擦抹满脸满头的豆腐渣,那婆娘几时受过这样的锉磨,实在快被气疯了,听见外边吵,忍不住地一肚子怨气直往外冒,脸上被打肿的红印子更火辣辣的痛起来,便一蹦起身,挣脱了众婆娘的手,顶着一头结着冰碴冒着凉气的豆腐渣,冲出来叫道:“老娘就是巴结翠儿姑娘就是想吃死你们这群死囚攮的东西,又怎样?翠儿姑娘是太君的心腹,合府里哪一个不巴结了?况且年内就要升姨娘的,你们拿什么跟她比?一个男人家,生得跟个妖精似的,就得一阵儿好处,也不过一日半日的兴头罢了,原没那个福分!只好等下辈子托生成个真娘们儿,或者也能叫人巴结巴结!”
明哥儿自进了院子,原本一直没吭声,看着小吉大闹,心上刚有些痛快解恨,一听这话骂得难听,顿时气得也来了精神,跳起身四下里一瞅——他原是在厨房做过的,熟门熟路——便跑进厨房打开一个柜子,从里边端出一套上好青花瓷的餐具,高高举起向着干地儿就是一扔,只听“哗哗啦啦”一片响声,一套好好的餐具顿时被砸得碎成一片!
明哥儿歪过头来,咬着牙喘着气别着眼睛瞪着汪安婆娘。那套青花瓷的餐具原是汪安家的宝贝,收在厨房里时常的拿出来向人显摆的,一见明哥儿砸了这个,真比剜了她的肉还痛,泼叫一声“龟儿子!老娘今儿跟你拼了!”
便泼剌剌的直冲过来。早有小吉来旺抢上来一边一个挡在明哥儿身前,等那婆娘冲到跟前,小吉当面迎着张开两个巴掌,狠狠向前猛的就是一推!
终是他男娃儿力气大些,又憋足了劲儿,顿时将汪安婆娘推得向后一个趔趄,“卟嗵”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她肥肥的一个身体重重向后摔了一个仰八叉!那肥婆娘至此时仍不知收敛,在地上滚着撒泼,嘶声哭骂道:“你个野狗×的!你敢打老娘!老娘白天黑夜烧高香咒你们不得好死!一群靠屁股吃饭的贱东西!老天保佑下辈子还托生到兔子窝儿里,一家子个个都是千人踩万人骂、专舔人卵蛋的兔儿爷!”
明哥儿本想就此作罢,一听她骂得如此寒碜阴毒,又被气得满脸涨红,咬着牙回头喝骂道:“都还死站着干什么?都要我亲自动手不成?凡箱柜所有的菜蔬粮米,尽管给我砸!今儿索性大闹一场,回头爷问起来,我自然有话说!”
众小厮巴不得一声,七手八脚抢进厨房,就是一顿乱翻乱扔乱摔乱砸。汪安婆娘在地上滚着爬着岔着手想要阻拦,却哪里拦得住!只急得又哭又骂的干叫唤:“反了!反了!你们这些吃白食的,还不快拦住他们!”
众婆娘哪里敢动,厨房里原也有几个粗使打杂的小厮,但一则平素被汪安家的百般欺负,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