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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激灵灵打冷战,装得不慌不忙地说:“扶他上床趴着。”扭头问小栓子,“止疼的药煎好了吗?”
“早煎好了,这会儿都凉了。”
“热一热给他端过去。还有,我柜子里有瓶上好跌打酒,等睡着给他搽上。”呼呼喘了两口粗气,“把我老人家累得,浑身是汗虎口生疼。”
小栓子闷笑着跑进厨房。
宋临对着枕头龇牙咧嘴,嘟囔:“您舒坦了,我可遭了罪了。”
宋临这一天过得极其颓废,饭在床上吃茶在床上喝。其实也没受什么伤,老头眼也花了牙也掉了多走两步路腿肚子也转筋了,能厉害到哪里去?
晚上,祖孙俩外加小栓子就着二两小酒吃烤鸭,老头问:“还疼吗?”
宋临昧着良心说瞎话:“疼。”
“活该!你得罪谁了,让人往大理寺参你?”
“罗赞……”宋临没过脑子顺嘴淌了出来,说完后悔之极,赶紧补救,“我是说……”
小栓子“噌”蹦起来,怒气冲冲,“怪不得他见死不救,原来就是他下的黑手!”
老头对小栓子点头,深有同感。
第二天一大早,罗赞到访,叔祖高擎拐杖威风凛凛。
罗赞诧异,“宋老爷,这是为何?”
老头冷笑。
宋临急忙从屋里跑出来,“公聆兄,借一步说话。”拖着罗赞出胡同。
罗赞惊骇之极,“博……誉,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一直拐上大街,宋临才说:“公聆兄,事情过去了……”
罗赞一把攥住宋临的手,盯着他的眼睛急切地问:“你被革职了吗?”
“唉……没有。”
罗赞身形巨颤,“不可能!为什么……没有?”
宋临长长叹气,拉他一起坐在鞋匠的小板凳上,“公聆兄,其实你做的事我都清楚。想法很巧妙,只是……”停了很长时间,“……只是你不知道,但凡参劾户部官员的折子都会送到朱佑杭手上。否则我现在已经被遣返回苏州了。”
“博誉……”罗赞拧眉注视。
“其实……即使折子不到他手上,我也不会出大事,朝廷大员都知道我跟他的关系……”
话音未落,罗赞直挺挺站起来,惊诧万分,“他把这种违背天伦的关系昭告天下?”
“也不是尽人皆知。”宋临难得忸怩一回。
罗赞冥想片刻,冷笑,“他能力如此卓绝为什么还让你深陷大牢?”
“哎?”一语惊醒梦中人,宋临幡然醒悟,心里痛骂,嘴上却不想让罗赞看笑话,“他心思缜密,定然有他的道理。”
罗赞冷冷哼了一声。
宋临站起来,“罗兄,以后要三思而后行。小弟就此告辞。”说完一揖。
罗赞望着他的背影,伸出手去。
宋临转过身来,又是深深一礼,断然离开。
罗赞颓然坐倒失魂落魄。
宋临边走边骂:“你这头猪,我折腾不死你!”刚绕过街角,一个惊讶的声音喊道:“兄弟!”
宋临听着耳熟,闪目观瞧,一愣,继而哈哈大笑,“你也出来啦。干吗呢?”
招风耳叉着腰震笑不止,“摆棋摊找乐子。”晃了晃旁边的小旗幡,上书一副胡编乱造的对联:输,纹银二两 赢,再来一局
宋临一巴掌拍在棋桌上,“我跟你下!”漫天阴霾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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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下盲棋了?跳马。”宋临执起棋子,竖大拇指,“你这赔本买卖做得超凡脱俗!”
招风耳嘿嘿笑了两声,“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家就在通州,赔光抬腿就回家。”左右瞟瞟没人注意,凑过去悄声问:“那天来接你的是户部刑部的地头蛇朱佑杭吧。”
“哦?”宋临干笑,“你认识?”
“拱卒啊,你小子成心赢我银子是吧。”招风耳直接动手帮宋临拱卒子。
宋临嗤笑,“你下还是我下?”
“少打岔!”招风耳挂着一脸猥亵的笑容问:“你跟那蛇头什么关系?”
“蛇头?”
“朱佑杭属蛇你不知道?呃……”小老头“啪”一声把炮移上去,“又想打岔,别藏着掖着了,关系肯定不一般,要不然他能抱着你?”
“这茶不错……啊!”宋临还想打马虎眼,招风耳一棋子敲在他头上,“行了行了,不就是当人家小相公吗?这事我见得多了。”
宋临低头看看自己,沮丧地问:“我就这么像小白脸?”
那人装模作样地托起他下巴,眯着眼睛审查了好一会儿,缓缓摇头,“不像,一点都不像。小白脸要长成你这样早喝西北风去了。”
“有见地!所以说朱佑杭是我的小相公!”
老头惊得一个踉跄,“啪”把 “黑車”送到了“红马”嘴边上,急忙悔棋,宋临眼疾手快一把摁住,“落子成定局!”
招风耳眼睁睁地看着“黑車”战死沙场,脸神色凛冽,嘲骂:“就你这苍白惨绿的饿死鬼模样还想养人家笑面虎阎罗王?”
“人家就喜欢被我压榨你管得着吗?”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老爷我是过来人。飞象!”
“哦?”宋临居心叵测地靠过去,“你年轻时候也干过这龌龊事?”
“没见过世面的庸俗小民!”招风耳白了他一眼,“干吗还年轻时候?这会儿也没闲着。前年招了个小戏子,刚给他脱了乐籍,好家伙,我家立马成战场了,天天搅得鸡飞狗跳。母老虎拐着弯要把他赶出去,小妖精哭天抹泪死拉活拽要告母老虎……”
宋临顿时精神抖擞,乐呵呵地问:“告她什么?”
“妒忌,七出之条头一条。吃马!”老头唉声叹气,“今天母老虎回娘家,明天小妖精当和尚,跳河上吊抹脖子喝老鼠药轮番上阵,寻死觅活大不成体统。我这辈子倒了大霉了,你说受的这叫什么气?”
“夹板气!”宋临幸灾乐祸地拍拍他肩膀,“原来这才是你不肯回家的根源啊!兄弟深表同情!”
“瞧你那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你别得意,你迟早让阎王娘踹成牛头马面!”
阎王娘?阎王爷光棍一根,除了我这个瞎了眼的,谁乐意跟他过一辈子?
招风耳喝了一壶茶,润了半天嗓子,颓废沮丧,“我算是发现了,争风吃醋就跟下棋一样,红黑双方对阵厮杀,狼烟四起呐喊震天。丈夫就是楚河汉界,往中间一戳,两不靠,眼睁睁看着他们斗得昏天黑地。要是稍微偏心一点,好家伙,那就不是昏天黑地了,”又润了半天唇,悲痛欲绝地下结论:“简直就是天崩地裂永世不得翻身啊!”
宋临一慎,哈哈大笑,偷偷摸摸吃了他的马,问:“要是对付丈夫该怎么办?”说完一愣,眼角直抽搐,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招风耳不怀好意地挤眉弄眼,“要对付朱佑杭?”
宋临讪笑,“我随便问问。”
招风耳在牢里关了快两个月,遇到这样的趣闻轶事岂能放过?一把揪住宋临的袖子高深莫测地卖弄,“俩人相处那叫一个微妙。要是你跟他旗鼓相当,那就当‘車’,直来直往,他敢跟你横,稍不如意直接挑了他。要是矮着一大截嘛……”
宋临耳朵竖得笔直,生怕漏掉只言片语,面儿上却表现得漫不经心,拿起棋子问:“怎么办?平炮。”
“对!”招风耳一拍手,“就当‘炮’!曲里拐弯绕着来。中间隔着棋子,若即若离欲擒故纵,进可攻退可守,他要是敢跟你横,心情好就离他远远的晾着,心情不好就鬼鬼祟祟背后阴了他。到时候吃了亏也是闷亏。”
宋临傻了吧唧直咽吐沫,“你……你没少阴你……丈夫吧……”
“胡说八道!”招风耳拍案而起,伸手就揪他耳朵,“我这么威武神勇能给人家当小相公?我是官儿,七品督监!”
宋临疼得“哎哎”直叫,“放手放手!我错了,你是人家丈夫!”慌手慌脚救出耳朵,揉了又揉,嘟囔:“说得一套一套的,谁知道你当没当过……”眼见他绿着脸要掐自己脖子,赶紧住嘴。
“将军!”老头冷笑,“本朝男风盛行,相公行中人才辈出。当相公不可耻,当你这样没出息的相公才可天下之大耻!”
宋临大翻白眼,暗自菲薄:这家伙肯定当过人家小相公,要不然哪来这么多经验之谈?
“喂!”招风耳朝他摆摆手,“你输了。”
宋临手一摊,“我巴不得输,给钱,二两银子。”
老头当真掏出二两,宋临揣起来刚想起身,招风耳说:“再来一局!”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