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当惯了官的暮气沉沉。从他敏捷的反应,伶俐的口齿和毫不掩饰的企图心当中,西欧列强的大使们似乎看见了一个老牌帝国正要重新起飞的趋势。以至于英国“泰晤士报”用了一周的时间来详细向大洋彼岸的洋人们介绍了这位少年皇帝的生活和活动,似乎,一个已经走向了末路的大帝国又有了春天的气息。
不过在皇帝看来,这春天的气息也的确很浓……
所以自威海卫巡阅回京,自我感觉忒好的小皇帝突然很想尝试一下他们乾隆爷当年很喜欢的活动——微服私访。
理所当然的一阵大乱以后,皇帝终于成功地微服了。而为了确保皇帝的安全,大内侍卫在李鸿章中堂大人的暗示明示下,圈定了以京城临近,民风相对朴实且安全的顺城为大清皇帝陛下的私访范围。
这一天,天气真是好,这一天,空气也实在是鲜,皇帝相当的满意。可就在一切看起来都近乎完美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从远处传了过来。
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声响的光绪猛地愕了一愕,因为就是那么突然的,他仿佛穿越了时空地明白到一件事情:这个世界已经快过了他的大清朝很多很多年!
***
张富贵赶到现场的时候,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三年多的心血,就在转眼之间变成了一坨废铁烂渣,不,它连渣都几乎没有留下多少。
而与那坨乌黑的废铁相辉映的却是周围一片哀哀惨叫的老百姓,其中甚至还有两三个小孩子,鲜血就不断地从他们的身上流下来,浸染着他们身下的土地。
“Oh my god!”从教堂里赶过来的杜文神甫看见那些伤者的时候忍不住在胸口画起十字架,但当他的视线落到那一大坨废铁的时候,凄厉的惨叫就这样爆发出来,“哦,哦,哦……”然后眼泪就刷一下落出来,连走路也跌跌撞撞起来,“我的汽车,我的发明,我的上帝啊!”
张富贵猛一咬牙一把拉住他,“鬼吼什么?救人要紧!”转身从地上抱起一受伤的孩子就要往教堂里过去,“你去准备医药箱……”
“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偏就这时候,石头泥块棍子扁担落雨介的从愤怒的老百姓手里往神甫身上招呼过去。
“喂喂!”张富贵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孩子,三步并作两步拦到神甫的身前,“好好的,怎么打人哪?!先住手,嘿,还打?住手住手!”
“这洋鬼子不安好心,造了这妖器还放出来伤人!”一二溜子模样的家伙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站出来,“我们打死他替受伤的弟兄们出口气!”
张富贵强忍着怒气,“二狗子,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你倒出息起来了哈,连什么是妖器都他妈的看得出来了,噢?”
二狗子不服,“是言大奶奶说的,她说的准没错!”擦了擦伤口的血渍,“看我们这不就让那妖器咬了?富贵哥你别老帮着这洋鬼子说话,没介让兄弟们笑你假洋鬼子。”
张富贵气极反笑,“我他妈……算了随便你们说去。总之,这不是妖器!大家伙先散了吧,救人要紧!”
“我放你的乌鸦屁!”一个额头上受伤了汉子撩起扁担就抽下去,正正抽在富贵的背上,“洋鬼子没有一个好东西,老子被他们欺负得还不够吗?我打死你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假洋鬼子!”
青筋在额头上贲出跳动,拳头被他握了又放,放了却又紧握起来。我操你祖宗姥姥的乌龟儿子王八蛋!张富贵其实很想这样骂出来,然后用拳头用牙齿用所有自己可以用得上的东西反击回去,可是深深吸一口气后,痞子般的笑容又展露出来。
“哎哟大叔您别介!可打死我了!”一面伸手到背后作了一个手势让杜文神甫先走,一面却笑嘻嘻地向着那汉子赔礼道歉,“大叔您先别动气,看,血又流出来了……”从怀里掏出手巾递过去,“您先擦擦,别动气!”
随即转身面对大家,“杜文神甫来顺城也有些年头了,大家什么时候见过他欺负人哪啊?闹发匪那会儿,多少人是神甫保下来这老皇历的事儿咱就不说了,这些年修桥铺路,还有教多少小孩子认字学数的,咱可不能忘了啊。”话顿一顿,“洋鬼子跟咱大清朝的人一样,有好有坏的不是?”看见人群中有种地的王大叔,忙叫道,“王叔,你前回得了伤寒,还不是杜文神甫帮你治好的?”看见又有老陈家的媳妇儿,又叫道:“陈二嫂子,你们家环哥儿可大好了?神甫的西药管用吧……”
人群的喧嚣渐渐压制下去,张富贵这才松了口气,“反正神甫就在这教堂里头呆着,跑也跑不了不是,老少爷们儿动个手嘿!先把受伤的大家伙搀扶过去,一一收拾了伤口再说别的,可好?”
众人对望了一会儿,王大叔先走过来扶起倒在地上的伤者,其他人也渐渐跟了上来。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哎哟可不得了啦!”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女人跌跌撞撞跑过来,一路跑一路叫,“这是天上的雷公怒了,白天降旱雷啊,说咱们大清要出妖孽啊,这是要出大祸事啊!”
06、
张富贵拿眼一瞅,来的可不就是顺城有名的神婆言大奶奶。
这位言大奶奶早些年本是顺城大户人家郑家正儿八经娶的正房媳妇,可惜肚子不争气连个屁都没生出来。没两年,郑家小妾进门转眼就抱了个大胖孙子,又过了两年言氏不忿小妾座大,几次挑拨没成功反而自己被休出了门。被休回家后据说她就疯了,可谁料想又让她遇着了一个专穿红衣红裤的姑娘会,叫做什么“红灯照”的,一来二去,非但疯病好了据说还得了道升了仙,现在都有法力在身上。从此顺城但凡有些什么事的,她言大奶奶就必然到场,胡诌八扯一番,别说,还真有给她说得上的。这言大奶奶的名字就响亮起来。
只是这言大奶奶平素就满口“红灯照,仙姑到,烧了西洋楼,盖上吴云庙”之类莫名其妙的话,只要是沾上一点西洋的东西到她嘴里就必然成为妖孽,实在是令人反感。张富贵又是油惯了的人,平时街坊邻居的就没少给她下绊子捣鬼,此刻见了她,顿时一个脑袋三个大。
当下咳嗽了一声,张富贵拦住言大奶奶,“言大奶奶,您这是哪儿去呢?”
言氏恶狠狠地瞪着张富贵,拔高了嗓子尖叫,“张富贵你个兔崽子,我就知道这里头有你的份儿!你这假洋鬼子跟着洋人没学啥好,就鼓捣出一些妖器来害人!把祖宗规矩,家法廉耻都扔一边儿,你还算是咱大清的子民吗?你心里头还有祖宗,有朝廷吗?”
张富贵嘴咧了咧,“哟,言大奶奶,那您可就夸我了!我张富贵一不偷二不抢,顶大的个儿偏就一老鼠胆,别说祖宗规矩,家法廉耻,就是我娘早上说一句话我都不敢随便忘啊!哪,我娘说了——富贵啊,你找媳妇儿可要找生的出儿子的,可别介找一红泥菩萨家里头供着,我家穷,没钱添香油……”
他话还没有说完,周围已经笑倒了一大片,顺城里还有谁不知道言大奶奶最忌讳就是说她生不出儿子被休的事情。也就是张富贵这张毒嘴,指桑骂槐从来没有顾忌。
张富贵笑着看言大奶奶气得发青的脸,“我打小就是温谦恭良的良民,就不知道言大奶奶哪儿见着我数典忘宗了?”
言大奶奶的手指都在发抖,颤巍巍指着他们身后已经碎成一地的废铁,“今儿一早上我过来这里遛弯就看见你跟那个洋人妖孽在鼓捣这个妖器!”她恶狠狠地说,“别以为我没看见,这么大一铁盒子,你们没马拉牛牵的,只是念两句咒,它就自己跑起来了!这不是妖器是什么?”
张富贵的笑敛下来,“言大奶奶,大白天的,你可要醒来说话啊!”
言大奶奶大怒,“哪个睡着了?!”
“你说这铁盒子自己能跑——”张富贵哼了一声,“除了你还有谁看见了?你自己不知道满脑子想些什么,看错了也是有的。”
“我呸你吧小兔崽子!”言大奶奶说,“早知道你不安好心,哈!我就偷偷跟着你们,眼看着你们一个回家吃饭一个回自己庙里不知道鼓捣什么,所以特地叫了大家伙来收拾这妖物!”她阴森森地笑道,“果然吧,你看看这满地的血,你们就是在造杀人的妖器!”
张富贵慢悠悠地说:“然后你就叫人……”眼睛扫过地上的干柴火把,“用火来烧?”
言大奶奶抬起头来笑得越发得意洋洋,“此等妖器当然要用我红灯照红莲业火来烧个一干二净!黄莲圣母说了,但凡是西洋妖人,做出来的也必定就是妖器。我大清百姓就算是死也不能让此等妖器在我大清的土地上待着!”
杜文神甫忍无可忍,一连串的洋文冲口而出,卷着舌头的发音让唾沫星子都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