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跛脚的城市
近几年,广州人喜欢“行夜街”。夜晚9时,各处餐厅酒楼灯光夜市才进入高峰期,满街霓虹闪烁,满街人头涌涌,一直喧闹到夜间11点。
然而,晚上8点,我们走在上海最繁华的“十里洋场”南京路,商店纷纷拉闸关门熄灯,只留下惨淡的路灯照着几个匆匆回家的行人。当然,偶尔还有几家酒店和娱乐场所亮着灯光,但被称做不夜城的“夜上海”不见了。由于过分强调“变消费城市为工业城市”,上海第三产业萎缩了,1972年跌到了谷底,仅占国民生产总值的17。3%,而第二产业比例却上升为70%多。改革开放后经过产业调整,产业结构的比例才趋于协调,1987年的三大比例是:第一产业占4。3%,第二产业占66。9%,第三产业占28。8%。然而,这只是低收入国家的水平。发达国家第三产业在国民生产总值中占61%,比第一、第二产业的总和高,这是现代化水平的一个重要标志。广州1989年第三产业的比例已达到46。5%,首次超过了第二产业45%的比例。第三产业的萎缩,从某种程度上造成了上海的住房紧张、水电不足、商业网点少、交通运输不畅、文教卫生事业跟不上等弊病。
我们经过苏州河,个个掩鼻而过。上海同行沉痛地说:这味道我们天天闻,苏州河已无臭水期和非臭水期之分。昔日清澈的黄浦江如今每年要臭160天。居民饮用水质下降到5级(一般饮用水为2级),大肠杆菌超过正常指标10倍。这个数字叫人毛骨悚然,令人联想起1988年席卷上海的甲肝大狂飙。
广州人曾对香港“银行多过米铺”的现象大惑不解,然而不到10年,这种现象也在广州出现。倘佯在广州街头,你不必特意寻找,几乎百米就有一个银行,中央银行、地方银行、大银行、小银行、总行、分行……活跃的金融市场和方兴未艾的证券交易,为广东的发展集聚了大量资金。
然而,上海的银行呢?“万国建筑博览会”上那一幢幢恢宏的大厦如今都换了招牌,外国银行被赶出了上海,全国金融中心转移到了北京,加上国家对财政实行统收统支,上海金融市场上的流动资金大大干涸了,工业发展缺乏必要的血液循环,纵有庞大的固定资产,也难以提高劳动生产率和经济效益。
我们与一些国营大厂的青年工人交谈了一下,他们说每天照常上下班,这个规矩不能破,可是回厂干两三个小时就停工待料打扑克。过去中央知道上海作为奶牛的重要,虽然奶不会少挤,但也尽量喂些好草料。那时实行的是“全国保上海”的倾斜政策,拼命为上海供血,各地最好的原材料都往上海调拨,保证上海的工厂能吃饱。然而特别被关照的日子毕竟过去了,市场经济引入竞争机制后,某些原料的价格放开,吃惯了国家计划供应原料的上海企业日子就不好过了。
道理很简单:高价买进原料,产品仍被国家以牌价收购,生产怎么维持得下去?于是,就出现了国营大企业和乡镇企业争夺原料的局面。乡镇企业机制灵活,甚至采取回扣等不正当的手段搞到原料,使国营大企业蒙受巨大损失。有的国营企业被逼急了也动歪脑筋,把国家下达的生产指标批给乡镇企业做,互相得益,结果吃亏的还是国家,工人中流传的一句顺口溜就反映了这种状况:“书记谈理想,厂长搞横向,工人白相相,干活找阿乡。”
老大依然是老大,可是,老大,你还背得起中国么?
第三部分 上海的悲哀
目前,新技术革命正在全球蓬勃兴起,上海面临着国内外两方面的挑战:国际上,东亚地区继日本之后,“亚洲四小龙”以及泰、马等地都以较高的速度实现了社会经济的腾飞,这对于素有“东方明珠”之称的上海来说,是一个强烈的冲击;在国内,南面的珠江三角洲凭借毗邻港澳的地理优势和特殊政策,改革开放迈出了较大的步子,成为引起国际瞩目的又一颗明星;而邻近的江、浙地区,由于集体经济比重大,企业经营机制灵活,地方经济和对外贸易发展快,已成为上海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此外,北面的大连、天津、青岛等城市大面积的经济技术开发区已成雏型,沈阳、哈尔滨等地的改革也取得了一定进展。这些,都向上海提出了挑战。
过河卒与保帅的车
几乎所有的上海人都在抱怨上海改革的步子太慢,抱怨中央不给优惠政策。中央怎么了?只偏心广东老弟,上海老大失宠了?不,正因为上海太重要,牵上海一发,动中国全身,所以不能轻举妄动。上海的经济体制是全国经济体制的一个缩影,经过1956年对私营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上海已成为全民所有制的典型,成为计划经济的典型,上海改革的成败,关系到全国改革的成败。
上海输不起。
如果说广东是过河卒,允许试验,允许失败的话,那么上海就是保老帅的车,失了车,老帅殆矣!这是愿望与现实的矛盾。在改革中,上海必须大步起飞,唯有上海的起步才可以带动全中国;可是,上海又背上了“不能失败”的大包袱,难免举步维艰。上海的改革,不免有些悲壮的成分。
坛坛罐罐太多
上海的改革不易,除了输不起以外,家里的坛坛罐罐太多也是一个原因。由于几十年来无力进行工厂设备的更新改造,上海的大部分工厂厂房破旧、设备落后。据1987年统计,上海的工业企业中,三四十年代的陈旧设备占50%左右,五十年代的占34%,绝大部分都有30年以上的历史。
改造旧城区,解决居民的住房条件亦是上海一大包袱。我们每到一地总喜欢窜进普通人的家里看看。东北人豪爽,初次见面就拍肩膀称老兄,领进家中,没有客厅,直进里屋,坐上炕,大碗酒大块肉。广东人好客,也喜欢把客人领到家里,且无论大小家庭总要把最好的地方做客厅。宁愿不买席梦思,也要买套真皮沙发,像是爱护客人,其实是爱护自己的面子。上海人也爱面子,西装革履衣着考究,可极少把客人领到家里,不是因为不好客,而是因为家里太狭小。
我们来到了南市学院路,这里是居住条件最差的棚户区之一。用碎砖、木板、杉皮搭起的临时建筑物,一“临”就是几十年,东斜西歪,一片狼藉。主人们是在屋里一层又一层地躺着的,一见有生人来,“呼”地从四面八方伸出十几个脑袋。听说是记者,“哗”地在石子街口围了几圈人,都拉着扯着往自家屋里拽,好像我们是分房的救星。“请看看阿拉这房子,8口人住14平米,每人不到2平米。”“全国都进入现代化了,家家冰箱彩电洗衣机,可我们还是中世纪!阿拉不是买不起,连人都没地方蹲,你叫这些东西往哪蹲?”一个戴眼镜的知识分子模样的男人忿忿地说。难怪朱容基任市长时,来这里视察也难过得落泪。
蓬莱路一字儿排开的“石库门”,是上海人普遍居住的一种房子,也称“过街楼”——昔日小康们一家一幢的小楼,解放后政府给户主几十两黄金赎买了,分配给十几户人家。砖木结构,咿咿呀呀的木头地板诉说着半个多世纪的历史。楼道陡窄,暗无天日,一个急拐弯跟着一个急拐弯。一个拐弯就是一户人家。行走要侧着身子,但依然磕磕碰碰。热烘烘的煤饼炉——盖也盖不严实的马桶,一户一个煤饼炉,一户一个马桶,一股股刺鼻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诉说着主人们的窘迫。据统计,整个大上海还有100万只马桶,100万只煤饼炉,几百万人的吃喝拉撒全在这咫尺天地。呵,陈旧的大上海!窘迫的大上海!想直冲晒台透透空气,可是失望了,封顶了。3平方米的晒台已改做住房,结结实实地充塞着一个二三十岁的大小伙子,还没有结婚,说是找房子比找老婆还难,这辈子不知道有没有希望。怪得很,坐在这3平方米的空间你没有想到要赶紧逃开,那一尘不染的绸缎窗帘悠悠地飘着,挂在墙上的吉它、壁画、摆在床头的书刊、咖啡、咖啡伴侣、高脚玻璃杯……一切都那么精致,那么有情调。叫人想起一句话:“螺丝壳里做道场。”
精明不精明
走在大街上,有一种景观很令我们惊讶:青年人都在大街白炽灯下,公共汽车里卿卿我我,旁若无人,比西洋人还西洋人。我们笑说上海人特别多情缠绵。可陪同采访的Q君充满同情地说,都是因为家里几代同堂,市区里公园又少,青年人被驱赶到大街上搂搂抱抱了。外滩是年轻人谈恋爱的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