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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沈小武起初是这样想的,生命快走到尽头的妻子,想要对丈夫未来的生活做出一些安排,也不尽然都是出于私心,何况这段时间,叶莎莎对他的悉心照料也心存感激,她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他的今后着想,以为自己的家人通过这件事后,会改变从前对他的态度,给予他更多的关爱。可是,沈小武再想一想,却又觉得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这样简单,叶娜娜是什么样的人,叶莎莎不会不知道,她把她姐姐介绍给他,可不就是为了让姐姐找个忠实的依靠嘛?可对他沈小武来说,只不过是现在的叶莎莎再回到了过去的叶莎莎,他将来继续的还是没有改变的生活,这样的事情于他又有几分幸运可言?这样一想,便对叶莎莎有了很大的看法,认为她的自私并没有改变,但他又不愿在此时的妻子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这种情绪来。他就用沉默和躲避的方式,回应着妻子。
可是这一天,沈小武端来水正要给叶莎莎擦洗身子时,叶莎莎却把他的手拉住了。她把他的手紧紧地攥住,轻轻地对他说:“小武,这阵子看把你整的,都成啥样子了,这些活你就叫娜娜干吧,她是我亲姐姐,多干点没啥,你一个大男人,整天弄得全身臭烘烘的,咋在外面见人呢。”
沈小武笑了一下,没有吭声。他明白老婆还要往下说的是什么话,故意不接她的茬儿,抽出手来拧好毛巾,开始给老婆擦拭身子。
叶莎莎伸出手抚摸着丈夫乱草似的头发,看出了他躲避的意思,就没好意思说想说的话。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还是轻声对沈小武说道:“小武,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我……不说这些了,我知道你不爱听。那我就说点别的,这阵子我老想起以前的事来,我在想,我这个女人做得挺失败的,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了,我都没记住你穿多大的鞋码,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光考虑自己,我自私得有时候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可你从来没有提醒过我,你只是默默地操持着这个家,我知道你一直在忍受着我。就说这次出车祸吧,如果我不那么任性,开始听医生的话接受截肢治疗,就……就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我就是截肢了,能保住这条命……也是个残废了,还得拖累你,直到把你拖垮……小武,你是个好人,是个难得的好男人。要说前面我不愿截肢,是我不愿把自己弄得肢体不全,是我任性,可是后来我就不这么想了,我是——不愿意留着这个残废的躯体把你拖垮。我好后悔在和你结婚的这几年里,没有好好关心过你,总是埋怨你这个,埋怨你那个,无论你做什么,做得好与不好,我都看不上眼,总想找个碴儿跟你闹,觉得你没有出息,对你很轻视……直到我躺在了病床上才明白过来,你是多么难得的一个好丈夫啊!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现在,到了这种地步,我真的是不想再拖累你了……”
叶莎莎捅到了沈小武的软肋,他已经泪水涟涟。透过泪帘,他看到妻子被病魔折磨得苍白的脸上挂满泪珠,他心里悸动着,伸手轻轻地为妻子抹着脸上的眼泪,他相信妻子此时的真诚,再自私的人也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流露着一份真情。但他受不了她在这个时候用这样的方式劝说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妻子知道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后,她总在找机会向丈夫表达自己的真诚。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她在为丈夫和自己的姐姐设计着今后,好像沈小武只有和她姐姐结合在一起,她就还了对他从前的亏欠,还给他一份幸福生活似的。沈小武很想直截了当地告诉妻子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但他不忍心伤害妻子,就岔开话题,或者借故走开。他其实是用这种方式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不管叶莎莎出于什么心理,至少她这样做多少也有一些要为他好的意思,他不能为此伤害她吧。
叶莎莎下半身瘫痪了,可她的大脑一点也没受影响,她一直就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怎么能不明白丈夫的意思呢,但她从不戳穿,故意装糊涂,瞅准了机会,把握住沈小武心软的脉搏,就给他灌输这方面的内容,并且能动之以情,叫沈小武赔上一串酸泪。
这还不算,叶莎莎为了姐姐后半辈子的幸福,和她母亲密谋着,为了给叶娜娜提供和沈小武更多接触的机会,叫他们尽快擦出感情的火花,干脆叫叶娜娜搬到家里来住了,理由还非常充分:为了照顾身体每况愈下的莎莎。
于情于理,沈小武当然不能拒绝,只好任叶娜娜住在家里,让她充当起准女主人的角色。在这之前,叶娜娜也是经常过来照料叶莎莎的,可以前来了总是要走的,突然之间这个熟悉的妻姐住下不走了,像这个家的主人一样来料理着这个家,如果再像以前的叶莎莎那样指手画脚,沈小武会感到特别的别扭。但他为了给行将就木的老婆留个面子,让她再过几天舒畅日子,便强忍着。他用他的冷漠让叶娜娜明白,他对此时她的行为是非常愤慨的。叶娜娜是个明白人,知道这个时候的重要性,千万不能有闪失,她一改原来的邋遢,开始梳妆打扮起来。本来,她长得还算端庄,虽然徐娘半老,却别有风韵,收拾利索了,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并且她在说话做事上,尽量小心谨慎,做到入情入理,一副为他人(也就是为沈小武)考虑的样子。沈小武要上班时,她及时地报上当天的天气情况,为他递上薄厚不一的衣服、雨伞或者凉帽;沈小武下班回来,掏出钥匙还没有插进锁孔里,她就恰到好处地拉开了门,并且手里提着沈小武的拖鞋。这样的待遇,起初确实叫沈小武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温暖,可是当他一看到叶娜娜那张含笑的、故作温情脉脉的脸,听到充满了做作关切的话语时,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发现自己骨子里都在排斥叶娜娜,或者说也在排斥着从前的叶莎莎,还有叶家的所有人。他有意躲避着叶娜娜,不给她一点回应的机会,叶娜娜倒变得有涵养的样子,表面上一点都不计较沈小武的态度,对他倒真的有一种为人妻的宽容。背地里却红头赤脸,跟她妈净说沈小武的不是,她是不好跟妹妹说这些话的,只能通过她母亲来传达。沈小武心里很清楚叶娜娜背后一定是对他咬牙切齿的,叶莎莎都说过他好几次了,叫他不要给姐姐脸色看,她说她姐姐挺不容易的,丈夫背叛了她,一个人守着清冷的日子,甭看表面上还挺自在,其实心里是很苦的。
在妻子跟前,沈小武不好说什么,他不想惹妻子不高兴,她想说什么就让她说去,叫她安静地度过这段日子吧。可转身一看到叶娜娜,沈小武就无法忍受,并且觉得很滑稽,好像看着一个熟悉的人猛然间奔到了戏台上唱起了戏,浓重的油彩粉饰在脸上,一举手一投足,扭捏得很,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唱戏还是在生活中,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叶娜娜以前可是连正眼都不看他一下,跟他说上几句话,十句里有九句半是连讥带讽,现在却低三下四地侍候起他来,目的还不就是为了能够让他接受她,将来两个人一起生活!人就这么怪,一旦有了目的,就会换一副面孔做人,却忘了她的老面孔其实已经印到别人心里了。对叶娜娜来说,她今后还能保持住现在的面孔,一直这样谦恭地对待他沈小武吗?沈小武对此深感怀疑。他太了解叶娜娜了,她还不像叶莎莎,叶莎莎只是任性,不管不顾,但她不像别的女人那样尖酸刻薄,还是有点胸怀的。叶娜娜就不一样了,女人所有的缺点,她身上都有,而且,她的缺点是浸进了骨子里的,这辈子恐怕是改变不了。
十四
冬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去的,等沈小武感觉到时,街上的角角落落里已铺满了深深浅浅的绿色。各色的花儿像是天上降下来一般,一夜之间,就充盈了人们的眼睛。叶莎莎还在一门心思地撮合叶娜娜和沈小武,叶家的其他人也摆出沈小武非叶娜娜莫属的架势。沈小武倒像置身事外的观众一样,在台下品评着台上每一位演员的演技和演功。反正叶莎莎躺在床上,让她自己给自己找些事充实充实一下内心也好。沈小武这样想透了,就任由叶莎莎去说去做,他只要守住自己的心就可以了。
叶莎莎的意外伤害保险赔偿费还在落实之中,沈小武也催不出个名堂,就这样拖着。自从叶娜娜住到家里来后,沈小武也不用中午一下班就奔回家去给妻子做饭,所以,小苏打电话过来时,他就说了想出去走一走的想法。小苏不知道他这“走一走”究竟是要走到哪里去,他开玩笑说,现在春正浓,万物